畢竟是皇室陰私, 長安也不好說的過多, 隻是輕輕點了點頭:“你說最後這般的結局, 阿兄心裏也該是無悔的吧?”
“當然!”璟和極快地接口道, 心裏也終於明白何為剛剛的一番話會讓她動容如斯。這些年對於明.慧太子她幾乎從不提及, 但對於他的結局, 她的心裏怕是從沒釋懷過, “畢竟,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
長安垂眸笑了笑,璟和卻無法從她的神色中看出她的想法來。
天色已徹底暗沉了下來, 酒肆中卻還未點起燈燭。黑暗中長安不甚清晰的身影又與剛剛在樓下窗外看到的那個側影重合在了一起,而長安剛剛又突然說起了吳王的去留,實在讓人不得不多想。
璟和也不提什麼找玉佩了, 他重新在對麵坐了下來, 若有所思道:“你是否已有打算?”
“璟和,我也不瞞你, 此次北上我恐怕無法再回來了!”
一陣靜默。
好一會, 才聽到璟和略微發顫的聲音:“你此話何意?”
他注意到了, 長安說的是“無法”而不是“不會”。若是“不會”, 他想他會尊重長安的選擇, 甚至笑著祝福。可如今兩字之差, 卻透露出一種連長安都無能為力的無力。
璟和一把抓住長安的手,急促道:“你之前說過,並非無法變被動為主動。難道隻是安撫我們的假話……”
“璟和!”長安打斷了他道, “你不該想不到的, 我即使此次能夠全身而退,也是回不來的了。”
“為何不可?自西漢以來,和親公主完成使命被接回國來的還少嗎?”
“可他們都不是有動搖國本之力的實權公主!”長安輕喝道。
璟和再次沉默了。長安說的沒錯,一旦和了親,便是冠了夫姓。你本心的立場已經不重要了。即使將來功成身退,也再沒有半分染指社稷的可能。於長安這種追隨者者眾多、根基深厚的實權公主來說,便如同當年的□□太子那般,再不出現,才能避免因此可能產生的社稷動蕩。
璟和慢慢放開抓著長安的手,仰頭便飲盡了手邊的一壺酒,苦笑了一聲:“你今日又為何單單與我說這些?”
燈燭此時已經被點起,昏暗的光亮下,長安沉默地看著他,眸光中帶著厚重的囑托,還有一絲奇異的釋然。
璟和心中不由生出一股酸楚來。先是□□太子,如今又輪到長安了……
“真的沒有辦法,隻能走這條路了嗎?”
長安沉默地望著燭火,當他以為她不會再回答的時候,卻聽她笑歎了一聲:“這不是時局下的必走之路,卻是我的必走之路。”
長安這話說的怪異,璟和雖然想不透其中的深意,卻也發現了幾分不同尋常:“雖然如今天下二分,鮮卑看似依舊勢大,但你我心裏都清楚,鮮卑沉屙難返,這天下的大勢已定,我朝一統天下不過就是時間問題,確如你所說,這不是時局的必走之路,那你……”
那種久久縈繞的怪異之感,使得璟和的心中無端焦躁。見長安不再回答,他便岔開了話題,語氣輕鬆道:“你之前不是說想試探一下此次求親是石蘭還是慕容雅的意思嗎?我這裏有一策,你聽聽是否可行……”
“不必了,打不打探其實也沒什麼意義了。”長安笑笑打斷道。
璟和心中的怪異之感更甚,試探是誰的計策說是為了更有針對性的謀劃對策。但他們幾個也都心知肚明更多的還是為了顧慮長安。她和慕容雅的那檔子事他們都知道,立場使然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但若此事真是出於慕容雅之手,對長安來說就真的有些殘忍了。
可如今長安的態度卻著實讓他摸不著頭腦。並非故作無所謂,似乎真的是不在意了。
長安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覺察到璟和的糾結,兩人各自靜默了一會,長安突然開口道:“你有沒有想過,若是當年宮變之時,我不曾活下來,或是雖然活了下來,卻如我阿兄那樣從此隱姓埋名,如今這天下會是怎樣的局勢?”
璟和神情莫名,聽這話語像是邀功,但他知道長安之意絕非在此。他想了想道:“我雖不信天命,但我想,天下大勢,必有其因果,絕非一人之力可定,就如同慕容雅再怎麼用兵如神、奇謀百出,同樣無法改變北朝終將頹的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