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疇遠遠看著,恍然覺得,這一世倏忽間好像又要過去了。
他的人生,一眼就看得見頭。
卡在化神圓滿的修為,整整五百年不得寸進。他隱隱清楚其中的症結在何處,卻又提不起勁去解。
身後一墨發少女小心翼翼地揪了揪他袖子,一雙眼清亮有神,像最純淨的水洗過一般,“師尊,那是何人?”
沈清疇的視線在她最出彩的雙眼上飛快地略過,側了側身將袖子從她手中抽走,輕聲道,“傅、靜、疏。”
三個字在舌尖蜿蜒而過,帶著醉人的纏綿,沈清疇久久不語。
墨發少女憧憬地看著場中人,那女子服飾極簡,看得出未刻意打扮,可即便立在最逼仄的角落,都像身在高堂玉殿,自帶華光。
“師尊,總有一日,我會像她一樣。”
沈清疇輕笑了笑,“是麼。”
這樣的人……又豈是想成便能成的。
沈清疇按了按胸口,隻覺得那裏哐當哐當的,仿佛有回音作響。他這顆心,終究還是被時光給熬老了。
竟然開始有回憶了。
“就這樣吧。”沈清疇自嘲地道,領著新收的徒弟遙遙一祝,轉身便走。
丁一遠遠看著,隻覺得今日這人終於識相了一回,心裏略略暢快了些,見丈母娘過來,連忙盛起殷勤的笑,迎了上去。
這飛升大典一辦就是一日夜。
傅靈佩第二天便與眾人告辭,跟著丁一去了玄東界。
對如今的丁一來說,跨界傳送簡直是輕而易舉之事,他喚出明世境,左右手往外一拉,便是一個黑黢黢的通道。
落點在天元派的青金石階。
傅靈佩訝異地看著他,丁一粲然一笑,陽光自東而落,灑在他微微眯起的眼裏,一切溫暖而熨帖,“我知道,你想重新走一走這條階。”
青金石階,對所有的天元派之人,都格外不同。
許是兩人氣息浩蕩,傅靈佩還未走到頭,便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佝僂著背,抖著腿在大門口等著。
“清玄老祖。”
清玄嘖了一聲,忙擺手道,“得得得,今時不同往日,你如今已是九重天上之仙,哪還能叫我老祖宗?忒得折壽!”
傅靈佩泰然行了一禮,“最近可好?”
門口的四位守門修士早就換了不知多少波,不過這俊男美女的習俗倒是傳承了下來。
他們紛紛睜大眼,以為自己是看岔了,待聽到什麼九重天之仙,才反應過來,也隻有那仙境才能生出這般鍾靈毓秀之人。
與之相比,門派內受盡追捧的“天元雙姝”都成了鄉下野丫頭了。
清玄哈哈大笑,“好,極好。倒是你今日怎麼想到要回來了?”
丁一也行了一禮,勾唇淺笑的模樣驚呆了守門的兩位小姑娘,“淩淵不才,帶靜疏回故地走一走。”
“哈哈,五妹夫,”正說著,一道爽朗的大笑傳來,魏園一身掌門袍服走到了門口,“小師妹,師兄來遲,見諒見諒。”
傅靈佩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依然是寬寬胖胖的體型,許是掌位許久,已有不怒自威之勢,元嬰初期修為。
“魏師兄,這麼多年未見,”她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你這修為怎麼還是在原地踏步呢。”
魏園也不生氣,打了個哈哈,朝旁讓了一步,守門的小修士們就隻見平日裏高高在上的掌門就這麼樂嗬嗬地任人打趣,“走走走,在門口呆著幹什麼,我們進去再說。”
傅靈佩搖頭,“師兄,老祖宗,靜疏今日來,隻是見一見山門,走一走這石階罷了。現下還有其他要事,就不進去了。”
距離她離開玄東界已有近一千四百年,這麼多年過去,舊貌早就換了新顏,能記得她的,怕也就那幾個還健在的元嬰修士了。
便是門口的兩棵蔥蘢樹木,也由青壯,成了如今老枝遒勁的模樣。
魏園歎了口氣,“罷,等你辦完事,我等再詳談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