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林易元,趙鳳錦此次也沒有讓他陪自己回景陽宮,“元元,你今個兒也累了,就先回去歇息歇息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趙鳳錦小小年紀武藝已是不凡,況且又是在皇宮內院,再沒眼力見的人也不敢隨意招惹她。
她生活的方方麵麵都細致講究,卻並非嬌養著的尋常閨秀,在皇宮行走時連踏拂、踏絮這兩個會武的貼身宮女都很少會帶在身邊,林易元陪她回景陽宮不過是從小時候便養起了的小習慣罷了。
其實,也並不是非得林易元陪著回去。
但更重要的是,趙鳳錦明白,林易元心中一直牽掛著他的母親,那個同樣多年未見到林謙宋的女人。
如若說趙鳳錦生活精致講究,那不過是出生所鑄,習以為常,骨子裏就流露出無需奢華外表包裝的貴氣,實則習武多年的她早就變得隨性灑脫,不那麼在意這些身外之物。當然,也可能是她不需要在意就有人捧到她麵前任她挑選。
而榮華夫人的講究,就多了那麼些招搖和刻意,她有張揚的資本,但更多的像是心靈貧乏的寄托和精神貧瘠的偽裝。
常年無丈夫在身邊的女人除了依托於孝順長子的陪伴,就隻有依靠權勢地位來獲得他人的羨慕和依靠錦衣華服度過漫漫長日。
林易元踏進府門,看著與以往改變不少的征北將軍府。
以往富貴精致卻缺少靈氣的府邸,現在如同拭淨泥土的寶珠,閃耀著迷人的亮光,隻等著主人的垂青。
以往的征北將軍府隻有林易元和榮華夫人兩位主子,林易元是男人,不在意這些,府裏的裝設自然就是按著榮華夫人的喜好在布置,富貴、奢華、張揚,一如榮華夫人本人。
而現在,錦繡花卉變成了綠樹青竹,亭台樓閣飄揚的絢麗薄紗變成了中規中矩的青紗,連牆麵富貴的金漆也變成了厚重的青紅。
整座奢華絢爛的瑤池碧宇終於恢複成了武將府邸該有的灑脫隨性。
林易元一愣之後便是恍然,接著又是對榮華夫人無盡的疼惜。
他很清楚母親的痛苦,就連他,雖是比其他人懂事得早,但每次看到其他被父親教導,甚至打罵的孩童時,他的心中都湧現出深深的羨慕。
他甚至都無法確定,小時候一直陪在鳳錦身邊的最初原因是不是因為隆興帝對鳳錦的疼愛,他隻知道望著隆興帝舉著鳳錦玩鬧時甚至奢望過隆興帝也能如此對他。
當然,懂事後自然也就明白,君主的父愛不是他能承受的,即使他喊姨夫。
但希望破滅後,心中對父親的思念卻更加濃烈,恍惚間,他甚是怨恨過,為什麼就隻有他不能見到父親。
連每月都能收到父親家書的自己內心都曾痛苦迷茫過,更何況是母親。
林易元每每想到父親家書寄到時母親那滿含希望轉而卻隻能絕望的眼睛,心中就越發的心疼了。
但母親苦笑過後,卻依然興致勃勃的跟著他一起看父親寫給他的家書。
他抬頭看過母親的表情,十分的複雜,是以前他年幼時根本無法勘破的神傷。
他在為母親抱不平的時候曾經寫信質問抱怨過父親,但是,父親隻回了一句——何所因?此乃果。我今食者亦惟苦果。
短短兩行,道盡了無盡的心酸和悔意。
當時不明白的林易元,現在也隻能滿含著疑惑。
但他非常清楚,他的父親不喜歡母親,連一絲一毫的動容憐惜都不曾施舍過。
他不知道因由,但他心中深深的明白,母親現在所做的一切,心中所有的歡喜都將成一場空。
父親不會在意,也不會因此對母親垂憐些許。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如此篤定,但他還是期待父親的歸來,即使母親會失望,會難過,但至少能見著人。
又有什麼難過能比得過十多年不曾得過丈夫隻字片語的心酸。
能見著人,應該就是母親心中最最美好的期盼了吧。
整理好心情,林易元才往主院走去。
“元兒回來了?”
林易元還未來得及出聲,榮華夫人就聽到了動靜。
林易元笑著回了句,“母親,我餓了。”
榮華夫人一愣,接著便是大笑,“真讓我意外,你還是第一次在我麵前討吃的。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嗎,我讓你吃糕點,那是皺著眉給我來一大段之乎者也。”
林易元笑容有些赧然,“那時候太小了,還不明白母親對我的關愛。”
榮華夫人的笑容一僵,眨著眼睛,頭往旁邊扭,開口嗓子卻有些澀然,“你小子受什麼刺激了,突然要來說這膩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