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佛是不是也帶著劍,仙佛的劍會是柄什麼樣的劍?夏紅葉緊緊握住了手裏的刀。
左同穿過圍觀的人群,行至近前,他看到了昏在地上的小胡子,也看到了那四根被砍斷的手指頭,最後他才將目光移到夏紅葉身上。
他對夏紅葉抱拳朗聲道:“在下天南鏢局的總鏢頭左同,請問閣下高姓大名。”夏紅葉輕輕哼了聲,冷笑道:“天南鏢局?天底下還有天南鏢局這個地方?”他說的輕描淡寫,語氣之中卻充滿了挑釁。
左同沉下臉道:“不錯,天南鏢局是完了,可左某的人還在。”夏紅葉道:“你還在,很好,你還可以來找我,你找我幹什麼?”左同道:“我來向你打聽點事。”
夏紅葉看著他道:“你想從我這裏打聽什麼?”左同道:“打聽一樣東西和三個人。”夏紅葉在聽。
左同又道:“前段時間左某的鏢局丟了一樣鏢貨,閣下想必也聽說了。”夏紅葉道:“是,我是聽說了。”左同道:“鏢局丟失的是一尊用白玉雕成的笑麵金剛,連同保鏢的那三名鏢師也至今不見蹤影。”
夏紅葉道:“我又不是你那送鏢的鏢師,你又何必來問我?”左同道:“因為我聽說閣下剛才賣的恰好也是一尊笑麵金剛。”夏紅葉道:“你懷疑我賣的笑麵金剛就是你們鏢局丟的那一尊?”左同道:“我沒這個意思,隻不過心有不甘,希望閣下能將剛才賣的東西拿出來讓在下看一眼。”夏紅葉道:“這我不能答應你。”
左同道:“隻不過看一眼而已,閣下難道有什麼不方便?”夏紅葉淡淡道:“不方便得很。”左同的臉色變了:“莫非你不敢讓我看!”
夏紅葉冷冷道:“現在我已經收攤,你若是想看我的東西,等到我擺攤之時你想看多久都可以。”左同忽然握緊了拳頭,沉聲問道:“現在我隻問你一句話,劫鏢的事是不是你幹的?”夏紅葉伸出握刀的左手,將刀鞘豎在身前的方桌上,慢慢道:“是我幹的,你又待如何?”
左同道:“我那三個鏢師你是不是也將他們殺了?”夏紅葉道:“我到是希望能親手殺了他們,隻可惜想要他們命的卻不止我一個。”左同道:“他們死了?”
夏紅葉道:“兩個死上去安遠縣的路上,還有一個聽說是死在了太平鎮。”左同道:“殺他們的人是誰?”夏紅葉眼中寒光一閃,曆聲道:“你怎麼不問問他們為什麼會被殺?”
左同突然不說話了,夏紅葉盯著他,接道:“你有這種手下,你也可以去死了。”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沒有必要再講下去。左同伸出左腳,腳尖點地,右腳向後在地上劃出個半弧,同時拔刀出鞘,擺個沉腰提刀的架勢,雙目凝神,單掌前探,大刀跟著從掌下遞出,側身掃向夏紅葉的左上半身門戶。
大刀剛剛掃出,風聲還未響起,握刀的手卻被另一隻手給握住,左同看了看這隻手,說道:“這是我的事,楊兄弟你且在一旁,不要插手。”握住他手腕的人正是那白頭劍客,白頭劍客笑了笑,指向身後的大街道:“非是我想管,而是他們要管。”
就在這時,街道上傳來一陣拖遝密集的腳步聲,幾個戴著紅纓帽的捕快正領著一大隊兵勇火速朝這裏趕過來。
捕快們一邊跑、一邊吆喝“官家辦案,閑人回避。”“大家快圍起來,休叫賊人給跑了。”“兄弟們把眼睛擦亮些,點子有點紮手,千萬別大意了。”“你們幾個在這裏守著,你們幾個到那邊,其餘的通通跟我過來。”
看熱鬧的人片刻間一轟而散,三個捕快跑近方桌,一人將桌子踢飛,一人指著尚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小胡子囔道:“來人啦,把他給我拖走。”另一人帶著十多個虎狼般的官兵,二話不說,拿起鎖網鐵鏈就紛紛往夏紅葉身上招呼。
夏紅葉將這衝上來的十多個人一腳一個給踢得東倒西歪,剩下兩個捕快隨即衝著他大聲喝道:“造反了,竟敢當眾拒捕!”夏紅葉用刀柄指著他們,冷冷道:“我犯了哪條王法,你們憑什麼就來拿人。”
兩捕快中其中一個立刻抽出張畫軸,拉開,指著畫上的一尊佛像道:“你剛才賣的可是這東西?”畫上的佛像正是笑麵金剛,夏紅葉看了看,道:“不錯,我賣它難道也犯法?”
捕快指著夏紅葉破口罵道:“死到臨頭還給老子裝糊塗,我勸你還是放下兵器乖乖跟我們走,省得待會兒多受皮肉之苦。”夏紅葉又是一腳,這捕快霎時冷汗直流、伏地不起。
最後一名捕快見他凶狠異常,急忙跳開,晃著腰刀,畏縮不前,口中打著顫:“你搶了大內送還給西域友邦的佛寶,此事驚動朝廷,關乎到我大明國體,你已然是犯了天大的王法,不快快束手就擒,卻還在這裏逞強行凶,眼中……眼中……”
下麵的話他在夏紅葉麵前已沒有膽量說出口,夏紅葉的臉一下子就變得僵硬,他總算明白這佛像為何會扯出如此大的亂子。
看著大街上不斷湧過來的官兵,夏紅葉不再停留,身形一縱,幾個起落之後,即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跑過來的官兵有的揉眼睛、有的四處張望,還有的在斥喝,街道上穿盔甲、拿兵器的人越集越多,整條街頓時一片混亂。
城裏是不能回去了,佛寶被劫,關連到大內,並非一般殺人越貨的地方案件,緝拿盜匪的海捕文書和夏紅葉的相貌人形馬上就會傳遍各州、府、縣,各處必會嚴密盤查。
官家追捕隻是其一,更糟糕的是,現在誰都知道夏紅葉身懷價值連城的西域佛寶,他必須時刻提防著,這尊佛像的價值足以令很多人把死字給忘了。
不怕死的人很多,但輕功能趕上夏紅葉的人卻很少,很少的意思並不是沒有,隻是不多而已,這裏也不過隻有一個人。
前方是個岔道口,兩條路一條通向西、一條通向北,夏紅葉可以走兩條中任意一條,他沒有地方可去,到哪裏對他來說都是一樣。
既然哪裏都是一樣,停下來又有何妨,他在岔道口停下,一轉身就看到了那名頭發灰白的劍客。
劍客從道路上的陰影裏慢慢走出來,走到陽光下,烈日將劍客的白頭照得更白、烏黑劍鞘黑得發亮,他步伐平緩,沒有笑,沒有表情,沒有拔劍,眼睛裏也沒有任何敵意,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他就像是被一陣風給吹過來,一陣輕柔的風。
夏紅葉瞳孔陡縮,他沒有看見風,他也沒有看到殺氣,因為所有的殺氣都已隱藏在了劍客的劍鞘之中,連一絲都沒有露出來,劍客本人絕沒有一絲殺氣。
小隱盈神,大隱無形,劍客的鋒芒隱於劍中,夏紅葉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劍客仿佛是空的,空空洞洞無跡可尋,隻剩下他腰間那把劍,天地萬物仿佛都已消失,隻剩下那把劍,殺人的劍。
夏紅葉手裏的刀也是把殺人的刀,劍客卻是仿佛空的,空的怎麼殺?難道去殺那把劍?劍如何能殺得死?
這一點才是夏紅葉看到的,這一點才是真正危險可怕的一點。
夏紅葉問走過來的劍客:“你是誰?”
劍客停住道:“我姓楊。”夏紅葉道:“楊?”劍客道:“楊化塵。”
夏紅葉盯著他腰畔長劍,頗有些吃驚的道:“你就是江湖上稱北劍驚風的楊化塵。”劍客輕輕笑了笑,道:“我不過是一粒微塵而已。”夏紅葉喃喃道:“微塵?”
劍客道:“人生數十載,比之日月山河,做一微塵足矣。”
夏紅葉道:“日月山河是死的,人至少還可以活幾十年。”
劍客點點頭道:“說得對,人是活的,人活著總得去做點事情。”
夏紅葉道:“你來也是為了我身上的笑麵金剛?”劍客笑道:“幸好我輕功不差,總算還能跟得上你。”
夏紅葉將刀鞘微微提起,冷冷道:“笑麵金剛就在這裏,你有本事不妨現在就過來拿。”
劍客搖搖頭,道:“笑麵金剛同我一文錢的關係也沒有,我來隻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順便再問你一件事。”
夏紅葉道:“你想說什麼?”劍客道:“剛才那個捕快沒有騙你,你身上這尊笑麵金剛的確出於大內。”夏紅葉道:“出於大內又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