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 美人魚5(3 / 3)

小胡子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瞪著他惡狠狠地道:“你不肯交錢,可就別怪我們拆了你攤子。”夏紅葉仍舊沒有理他,小胡子突然伸出右手迅速抓向桌上的玉佛,眼看著指尖即將要觸及佛像,哪知就在這時佛像突然變成了刀鋒。

佛像為什麼就變成了刀鋒,沒幾個人能看得清楚,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人的手指頭再硬也沒有刀硬。若用一根手指頭去碰刀鋒,就會斷一根手指,若兩根去碰就會斷兩根,小胡子一共伸出了四根,他的手指頭一下子便斷了四根。當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永遠失去這四根手指頭的時候,他就昏了過去,至於在夢中這四根手指頭是不是還在他手上,就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四周又響一片籲喝,也不知這些人是興奮、是緊張、還是嫌不夠過癮。

但這三種感覺顯然同下巴光溜的章 大爺完全沾不上邊,大爺都是要麵子的人,“麵子”就是大爺們吃飯的工具,章 大爺立刻指著夏紅葉大聲質問道:“你在我的地盤做生意,不肯交錢不說,竟然還出手傷人,這算是哪門子的道理?”夏紅葉道:“道理隻有一個。”章 大爺道:“什麼道理?”夏紅葉冷冷道:“他的手不配碰我的東西。”

章 大爺道:“他的手不配,誰的手配?”夏紅葉看了看章 大爺的兩隻手,道:“你的手配。”章 大爺道:“你是說我可以碰你的東西。”夏紅葉點點頭。章 大爺又道:“你不會砍我的手指頭?”夏紅葉搖了搖頭。

“好,好”這章 大爺不知道是昨天晚上賭錢贏昏了頭,還酒喝得太多把腦子給燒壞了,他居然真的就走過去伸手碰夏紅葉前麵的神像。

他能感到神像在朝自己微笑,神像笑起來是那麼的輕柔隨和,這輕柔隨和的笑臉就是他兩隻眼睛今天定格的最後一幕,這一幕過後,他的眼睛便黑了,整個人也飛了起來,飛進了對麵一家棺材鋪裏,落在一口還沒上蓋子、沒刷油漆、飄著木料香味的棺材箱子裏麵。

夏紅葉沒有騙他,他的手確實碰到了佛像,十根手指頭確實完好無損,白白嫩嫩的即適合拿酒杯和竹牌,又適合去握女人軟綿綿的胸膛。問題是其它地方,除了這雙手以外,他身體其它部位的骨頭斷了多少根,別人就很難數得清了。

和風拂柳,花香迷人,小院裏花木扶疏,有青竹三五簇,青竹下是一口幽井,井邊一大漢精赤著上身,手裏舞著把大刀,橫、劈、砍、搠,口中呼喝有聲.

大漢每日練刀必不少於兩個時辰,這習慣他已保持了三十年,他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同三十年前一樣,即年輕又紮實。三十年的苦練、三十年的成功與輝煌,現如今他的成功與輝煌都已變成粉末飛灰,可苦練還在繼續,他還沒有倒下,有些人一但站起來,就很難再倒下去。

最後一片勁風掃過,大漢沉氣收刀,取過一塊汗巾,行至幽井邊上,從井下吊上來一桶涼水,開始擦洗練刀時流出的汗跡。

這時一麵容瘦削、雙目有神的老者快步走進小院,還未開口,大漢便問他:“是不是城裏有什麼動靜?”老者道:“總鏢頭,今天可要比前幾天熱鬧多了。”

大漢擰了擰汗巾,笑道:“這熱鬧是不是就在左某的家門口?”老者道:“遠著呢,總鏢頭你在城東,若想去看,還得到城西章 大的地盤上走一遭,晚了隻怕就看不到了。”大漢道:“哦,是什麼希奇事值得我去和那個章 大打交道?”

老者忽搖搖頭,道:“章 大完了,以後誰也不必去和這王八羔子打交道。”大漢問道:“章 大的地盤被人給挑了?”老者道:“不僅地盤被挑了,他的人現在正睡在棺材裏,也不知是死是活。”

大漢擦了一把臉,道:“這小子遲早會有這麼一天,想我左某今年流年不利、倒黴透頂,諾大家業賠個精光,他小小的一個地保不跟著完蛋才怪。”老者點點頭,緩緩道:“總鏢頭想不想知道章 大是怎麼完蛋的?”大漢道:“你倒說說看。”

老者兩眼發亮,伸出根手指頭道:“被人一腳踢出了半條街,這一腳可踢得漂亮極了,絕不會比總鏢頭你的穿雲腳差。”大漢似乎來了興趣,停下汗巾,問道:“這個人是誰?為什麼要跟章 大過不去?”老者回道:“是個帶刀的年輕人,長得還算端正,隻不過看起來太過陰冷深沉,因這章 大要搶他賣的東西,所以他才一腳將章 大給廢了。”

大漢忽皺眉道:“章 大也練過幾年南派功夫,他真的隻用了一腳?”老者沉了沉嗓子,鄭重道:“一腳,又快又狠,不僅章 大,今天栽在他手上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有著狂獅子之稱的熊戰,另一個在黑道上名氣也不小,此人在江浙一帶做案無數,卻從來沒被抓到過,他是誰,不用我說,總鏢頭也應該能猜到。”大漢道:“你說的這人是飛天猴子石縱,熊戰和這飛天猴子一向稱兄道弟,兩人平日裏混跡於江南、江北,沒想到我天南鏢局刮的大風,居然把他們也給吹到這兒來了。”

老者歎了口氣,道:“到這裏也該他們倒黴了,誰叫他們也看上了那年輕人的東西。”大漢道:“這兩個人現在怎麼樣了?”老者道:“熊戰被打掉了兩顆門牙,石縱更糟,被打斷了一條腿。”大漢道:“你可看清他的出手?”老者道:“他隻用了一招,連刀都沒有出。”

大漢笑了笑,道:“狂獅沒有了門牙,飛天猴子成了斷腿猴,大爺躺進了棺材,有趣,實在有趣。”他又問:“這年輕人到底賣的是什麼東西?”老者道:“是尊佛像,聽城南識寶齋的錢老板講,此佛像名為笑麵金剛。”

“笑麵金剛”四個字一出口,大漢神情頓時一沉:“笑麵金剛,是尊什麼樣的笑麵金剛?”老者答道:“是尊用古玉雕成,通體白澤溫潤,笑麵清冽如星月,有六條手臂,四條分握雙刀、雙劍、剩下兩條拿著根降魔寶杵,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佛門異寶,尋常寺廟中絕對很難見得到。”大漢從汗巾上擰下最後一滴水,冷笑道:“笑麵金剛一直被收藏在皇宮大內,本就不是在任何寺廟能見得到的。”

老者奇道:“總鏢頭是說那年輕人賣的是假貨。”大漢道:“能令飛天猴子這樣的大盜賠上一條腿,他賣的東西多半假不了。”老者越發迷糊,問道:“大內的寶物如何會流落幾千裏,跑到我們天南鎮這個小地方來了呢?”

大漢將汗巾扔在一旁晾衣服的架子上,又從衣服架上取下條曬好的長衫,看著老者道:“大內寶物為何會跑到這裏來,你慢慢就會知道。”他穿好長衫,接著道:“現在我想去城西會會這個年輕人,老哥,我們一起去叫上楊兄弟。”

老者應了一聲,大漢看著自己掛在腰間的配刀,忽歎道:“想我左同八歲開始學刀,二十歲藝成出師,出師後的這二十年裏亦是每日練刀,從無一天間斷,本以為憑著自己的武功已完全能開宗立派、獨霸一方,哪曾意料竟會落到現在這般田地,若非認識楊兄弟這個朋友,我這會兒隻怕連個立足安身之處都很難找得到。”老者跟道:“總鏢頭且莫傷感,能交上楊兄弟這個朋友,縱然是舍掉萬貫家財卻也值了。”

大漢爽然一笑,道:“對,我生平最得意之事,就是有他這麼一個朋友,楊兄弟年紀比我輕,他那把劍常年收在鞘裏,難得拔出來幾回,平日裏也沒見他耍拳弄腳,可他手底下的功夫在江湖中卻從未遇到敵手,比起我這個逐日勤勤懇懇、抱刀苦練的愚漢強太多了。”老者道:“總鏢頭說哪兒的話,楊兄弟當世人傑,天下間像他這樣的人又能有幾個。”大漢不禁笑得更加爽朗:“不錯,不錯,天下間像他這樣的朋友又能有幾個。”

陽光下,一隻學舌的鸚鵡正有一句沒一句說著蹩腳人語,鸚鵡的前方是一張石桌,石桌上有筆、有紙、還有幾盒顏料,顯然有人準備在這裏畫畫。

畫畫的人顯然還沒有開始動筆,因為那隻鸚鵡正吸引她的注意,她正在考慮到底是畫這隻鸚鵡呢?還是畫點別的。

她隻有七八歲,是個有著雙大大的眼睛和兩條小辮子的小姑娘,小姑娘坐在石桌旁,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撐著小臉、偏著腦袋仿佛在想心事。在她右手邊上也有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在石桌旁坐著,小男孩正東張西望,看他的樣子似乎想站起來卻又不敢,屁股一個勁兒地在凳子上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