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笑得比剛才更好看:“那再好沒有了,要窮一起窮、要富一起富,我這個人很講義氣的,你不想發財,我就一直陪著你窮下去。”
夏紅葉道:“你不用陪著我,發財的事有很多人搶著做,你可以去找別人。”
小姑娘道:“不行,我隻認識你,要發財也隻能找你,絕不會不講義氣,便宜了別人。”
夏紅葉道:“你認識我,可我卻並不認識你。”
小姑娘甜甜地道:“我叫青青,你也可以喊我小青,現在你已經認識我了。”
要趕這個小姑娘走至少有二十種聰明的法子,可夏紅葉卻一種也不知道,他發現自己的頭似乎已經足足大了一倍,隻能想到那種最苯的法子——幫她做一回賊。她有了錢,當然就不會再纏著自己,況且一個孩子做的賊又能大到哪裏去?他自信可以很輕鬆的就解決這件事。
他問青青:“你先說說我們能發多大的財?”
青青眼睛裏閃著光,興奮地道:“你知道天南鏢局有多大嗎?天南鏢局有多大,我們就能發多大的財。”夏紅葉吃驚地道:“天南鏢局!”
青青道:“天南鏢局鏢走天下,是南方鏢行裏最大、最有實力的一家,不僅在南方,就連中原、關外都設有天南分局,我們此舉若是成功,你想想看,那是多大的一筆銀子。”
令夏紅葉吃驚的倒不是天南鏢局有多大,而是今天早上林從容給自己那張小紙條上的一句話。
這張紙條上記載了流雲堡近兩個月以來在江湖上的明顯動靜,一共有二十七條關於她們的消息,其中重大消息四條,這四條消息裏麵隻有天南鏢局對夏紅葉有用,夏紅葉這次本就是專程趕到天南鏢局去的。
據說因他們丟失了流雲堡所交托的一筆貴重鏢貨,所以在半個月以前已將整個鏢局變賣,將所有的錢都賠了出去。但對方似乎並沒有要罷手的意思,仍在拚命催逼那筆貨物。所以夏紅葉隻要到天南鏢局附近隱匿起來,就很可能會抓住流雲堡放出來的繩子,從而順著繩子摸上去。
他哪能料得到青青的賊胃口居然這麼大,居然想將天南鏢局一口給吞了,換成是別人定會以為這孩子瘋了。但他知道青青絕沒有瘋,她顯然知道那筆鏢貨的下落,否則絕誇不了這麼大的海口。如果能找到那筆鏢貨,流雲堡就一定會自動找上門來,如此便可以逸待勞,省去他不少力氣。
青青像看財神爺一樣的看著他,敲打道:“事成之後咱們三七開,多的一份給你,我三你七,我很知足的,三成就已經足夠花一輩子了,而且我保證以後幹什麼都聽你的。”
夏紅葉努力壓住自己的心跳,問她道:“這麼一大筆錢你打算怎麼賺?就不怕被銀子砸了腳。”
青青道:“有你在,別說砸腳,就算是把頭砸破個洞我也不怕。”她身子微微一晃,人即便有如燕子般飛進了馬車。
她似乎已經等不及,似乎已經見到財神爺正在向自己招手“我們這就出發,在車上慢慢細說,想發財,動作一定要快。”
夏紅葉仿佛沒聽見,腳下一動不動,他忽然皺眉道:“你就這樣走了?”青青道:“不走,難道一直呆在這裏?”夏紅葉道:“你不是答應過要將這裏的死人埋了?”
青青道:“他們殺人的時候從來沒埋過別人,現在他們被別人殺了,我為什麼一定要埋他們?”
夏紅葉道:“可這是你答應過的事,答應過的事如何能不做?”
青青道:“我那是為了保命,你沒看見那家夥的刀有多快,這都他逼我答應的,城下之盟當然不能算數。”她又指了指地上的屍體,道:“再說了,我給這些人賣命,他們每回都讓我做最危險、最先完蛋的包子,事成後卻一文錢也不分給我,弄得我現在和你一樣,窮光蛋到了家。分錢的時候沒想過我,死後卻要來害我,埋他們?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夏紅葉道:“你們一起做事,他們怎麼能不給你分錢?”
青青叉著腰,撇起嘴唇氣憤地道:“他們欺負我小,武功差,說我隻適合當包子,包子隨時都會死,分了錢也是浪費。”
夏紅葉已經完全能理解青青對原先那個組織的憎恨,他沒再說什麼,青青說得對,她說的話好象總是非常有道理。這些人殺人的時候從沒埋過別人,現在他們被人殺了,又為何一定要去埋他們?
馬車在官道上飛馳,青青已在車裏睡著了,她剛才說了很多話,她所講的事有可能並不複雜,但條理卻很分明、思路也很清晰。
對於一個沒念過多少書、對於一個像她這麼大的孩子來說,能依據目前情形勢,作出一個這麼大膽的發財策劃似乎有點讓人不可思議。夏紅葉當然也有這種想法,他甚至開始有點佩服青青這孩子,並不是佩服她的機靈大膽,而是佩服她的眼光。
他很難弄明白,青青到底是看準了自己哪一點。
如若換成了別人,別說拿錢,她這條小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個問題。
她不傻,要不是能肯定自己不會對她不利,要不是看得出自己是個說話算數的人,否則她絕不會冒險將剛才那些話說出來。
她的年紀雖然小,但不乏江湖曆練,無論誰在江湖上摸爬滾打慣了,都不可能去輕易相信一個其他的人。難道真的如她所說,真的是她吃定了自己心腸太軟?亦或是這本就是別人設的一個圈套,青青莫非又在這個圈套裏充當一個引他上鉤的包子?
如果真是一個圈套,那乞丐顯然就不會是真死。
夏紅葉努力思索發生過的每一個細節,他突然想衝回去看看,看看那乞丐是不是真的死了。
青青動手殺那乞丐的時候,他腦子裏正在發怒,憤怒的情緒充斥著他的神經,以至於沒有去注意那乞丐是不是在裝死。青青殺人後一副驚慌害怕的樣子也很可能是在刻意裝給他看,目的是為了讓那把匕首留在乞丐身上,因為一旦將匕首拔出來,就很容易會漏出馬腳。況且一個孩子殺人之後不免會有些害怕,因害怕而不敢將匕首拔出來這完全說得過去。
如果乞丐是假死,那他的幾個同夥一定也是假死,如此一來,唐回頭必定同他們是一夥人。他看過唐回頭的出手,他的刀非常快,殺起人來非常有經驗,絕對是個非常難纏的角色。
夏紅葉發現自己實在不夠謹慎,雖然以上這些隻是沒什麼根據的猜測,但這些猜測已足以令人警惕。
他心下告戒自己,以後遇事勢必小心在意,一定要冷靜,一定要盡量克製住自己的情緒。人就是這樣慢慢成長的,進步的過程本就是一連竄的自我反省,錯誤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發現不了或不願去發現錯誤。
乞丐和他同夥是不是真死,他已無法確定,但他現在卻可以確定另外兩件事。
第一件事:青青現在真的是睡著了,頭枕著他的大腿,睡得很沉。
東瀛有一批特殊的武士,他們擅長刺殺、窺探以及竊取敵人緊要、機密情報。他們往往於夜間出沒,他們就像黑夜裏的影子,無論多麼嚴密的守衛,他們總是能影子般神不知鬼不覺地悄然潛入,得手後,等到敵人察覺之時,他們卻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根本就沒有出現過。有的人稱他們為黑夜裏最可怕的影子武士,也有的人叫他們忍者。
忍者經常在黑夜裏行動,所以他們對聲音的敏銳遠遠超出常人。夜黑人靜正是人睡覺的時候,他們在刺殺目標之前往往都要先確定一件事,那就是目標是不是已經真的睡著。如果真的睡著,他們會毫不猶豫地下手,如果是裝睡或尚未睡沉,他們就會靜靜忍耐,為致命一擊做充分準備。
夏紅葉雖然不是忍者,但他也懂得如何去分辨一個人是真睡還是假睡。
人一但沉睡過去,呼吸節奏同清醒、半醒時是有區別的,你可以控製自己清醒時的呼吸,可睡著之後,腦筋除了做夢以外,根本就沒法命令自己去幹別的事。
從青青的呼吸來判斷,她確實已經睡著,她之前如果是在說慌,現在又怎麼可能安心枕著夏紅葉的大腿白日做夢?
這多多少少能讓夏紅葉心裏稍稍寬慰一些,他對第二件事也更為確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