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周健家(2 / 2)

陳楠想,關卿暗地裏定是要將周三槍那個坑貨罵得體無完膚了。要是在她麵前放著個小人,但凡在上麵貼張周健的字條,插滿千把根銀針肯定不是問題。

自然,歸根究底這也不能怪他,之前接她們時周父便解釋過,周健今日去醫院裏拆石膏,所以關卿心裏暗罵,說什麼回頭肯定要把這剛拆除的石膏繼續打回去,這事簡直沒得商量。

所以當周健興奮的破門而入,打斷周爺爺口若懸河般的話語時,關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幾乎淚流滿麵的衝向廁所。

那晚所有人都圍坐在同一張餐桌旁,爽朗的笑聲打破這個家庭原有的寂靜,周健言行不似在學校裏那般肆無忌憚,但偶爾看著自己父親、爺爺麵上的笑容,也會稍微得意忘形。

他時不時還用胳膊肘故意挑釁關卿,關卿仍舊不把他當回事,對他愛理不理。但周健覺得,諸如越挫越勇這樣的詞彙,是他發自肺腑的堅強品質。

陳楠在暖黃色燈光下注視著所有人,她想,這大概就是周家人行事低調的原因,周爺爺年邁,老伴去世多年,周父性格酷似老父親,看似嚴肅,實則幽默。

至於周母、美麗大方,席間除了招呼孩子們吃飯、便是嫻靜的聽著丈夫說話,他們都擁有高貴的地位與生活品質,卻又和每一位普通人一樣平凡、親切。

也許是因為她們年紀小,對方不屑於以大人的手腕同她們一般見識,又或許他們就是這樣一類位高權重,卻又極賦修養的人。

離開的時候關卿悄悄告訴陳楠,她說:“這樣的家庭真讓人羨慕。”

陳楠沒有說話,隻是朝對方做了個十分調皮的表情,其實她心裏是難過的,因為關卿沒有一個完整的家,隻是關於這些,她又該怎麼和對方說呢。

接下來的一段暑期生活,陳楠過的非常平靜,她時常會躺在床上回想起過去這段生活,然後轉眼看見窗外湛藍天空上的雲朵,偶然還會有幾隻雲雀來回穿梭,帶著往日的是非、好壞仿佛一陣風般從耳畔呼嘯而過,隻留下幾絲尚未消散的餘音。

那樣的日子大概真的是再也回不來了吧,陳楠覺得這不是第一次告別,卻又真真切切體會到離別時的酸楚與不舍。

還有一種滋味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如果非得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悵然若失。”因為那個本該屬於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似乎明天就沒機會再看見了,還有那群來不及說聲再見的人,似乎也沒必要再相見了。

陳楠覺得自己原本就是個患得患失的人,孤傲的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裏。仔細想想,好像這幾年除了自己身邊親近的朋友,便沒再花費精力多去結識更多的人。

比如你問她初三時,坐在第四組最後一排和第一組最前排的同學是誰,她想半天也無法準確的回答出來。

印象裏似乎存在那麼一個淺淺淡淡的影子,可是無論如何也記不起對方的名字,久而久之,記憶中,就連班級最基本的排位布置也不太清晰了。

所以以後又會是怎樣呢?進入自己期待已久的高中班級?結識新的同學?或許還能在萬般巧合的情況下和關卿、周健同班。又或許就像可可說的,即便是以往再好的朋友,也可能因為隔著一道長廊的距離而漸漸陌生。

想到這些她既期待又害怕,期待有一段嶄新的開始,害怕自己融入不了新的環境。她始終是一個念舊的人,總會在未知的時刻,對一些地方、一些人感到莫名的陌生。

就像忽然有一天,當自己寫下一個平日裏最熟悉不過的字時,可看了很久又覺得自己並不認識,那種感覺她至今都覺得可怕。

又如同她小時候常常會做一些重複的夢,她沒法確定那是個怎樣的夢,因為夢境裏有著無窮無盡的世界,卻從頭至尾隻有自己一個人,所以說她始終都太孤獨了。

接下來的整整好幾天裏,陳楠都在想,這個夏天果然就要帶著十六歲的自己走到盡頭了。

好像很久以前,忘了具體是某一天開始,自己的時間概念便越來越模糊。有時候甚至會將自己的年齡都忘記了,所以在偶然情況下別人問起她的年齡,她在毫不猶豫回答後,又忍不住自我質疑。

她想到怎麼一瞬間就長這麼大了呢,所以說年華果真是一封悄無聲息的信,在不經意間,就帶領所有人告別了過去那段,看似天真爛漫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