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白。”一道略顯嘶啞的聲音傳來,少年離容娘不過幾步之距。容娘來陳府為客,年歲尚小,這少年不過十二三歲,為主,周圍皆有仆人,倒不曾避嫌。
容娘聽著更覺有趣,“你這黃白之名兒是指它身上黃白相間的毛,還是指那黃白之物?”
“自是那黃白之物了!”
周槐生的俊秀,一副嗓子卻跟那磨子似的,沙啞難聽,與那容貌完全不符。
容娘輕笑,也不拿帕子掩嘴“這倒是好名兒!世上黃白之物最得人心,這名兒取得好!”
周槐詫異地挑了挑眉,這還是第一個說他為小貓取的名取得好的人!世人皆道黃白之物俗氣,卻不知世上有多少人為這東西丟掉自己,丟掉自我,丟掉尊嚴,卻又口是心非的說不屑!見容娘說話爽快,心下好感漸生,又見容娘無閨秀忸怩之態,心下開心,此人可引為知己!
隻可惜他底下管的鋪子出事了,母親特意將他從書院叫了回來,想必這事定不小,也不能耽擱。隻想著這小娘子定是自家妹子的手帕交,有空之時再結識也未嚐不可,抱起黃白,當下敷衍幾句辭別了。
“那便是大少爺周槐了。”翠玉見周槐走遠了,才道“郡主莫在意,大少爺素來浪蕩慣了,不知什麼規矩。”
容娘冷笑,“小娘子是這府中仆人吧?我倒不知這陳府的規矩,”瞟了翠玉一眼,“竟可爬上主子頭上了!”
翠玉心裏有些後悔,自己怎麼就大喇喇的說了出來?不多一會就會傳到夫人那去!又想到之前那人的吩咐,也不爭辯,低低應了一聲“姑娘,婢子怎麼當得起小娘子?”
容娘眯了眯眼,也不說話,想到陳氏不會不知,也就不再說什麼,讓翠玉繼續帶路了。隱隱約約覺得周槐有些眼熟,覺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麼。
正堂,周槐抱著黃白坐在紅木椅上,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大少爺,這實在是沒法子了啊!”
周槐骨節分明的手輕撫黃白有些打結的毛,輕輕梳理,果然柔順不少,周槐才浮現笑意。
周槐天生笑模樣,人又長得俊秀,平日平易近人的很,隻是不可說銀子的事。周槐是齊國公府嫡長子,將來定是要承爵的,可他對仕途不感興趣,十三歲了還未下場,倒是對經商饒有興趣,陳氏就給了他個鋪子,由他折騰,條件隻一個,好好讀書,周槐才心不甘情不願去了書院。
誰知周槐天生就是個經商的料,那間鋪子由他折騰,竟折騰成了蘭桂坊。陳氏這才好生重視起來,這次的事就出在這蘭桂坊上。
“我早先讓你們找好備用的另一家,你們為何不聽?”嘶啞的聲音磨了磨,聽得管事心下發冷,這位少爺最是看重銀子,看來,這次恐要褪層皮了。
“這,這是奴才的不是!之前的繡料全是在蘇州那家繡坊拿的,價錢低還賣的好,這才定的多了些,誰知那繡坊犯了太歲,就著起火來,繡料竟是全被燒了!現在內庫的繡料快沒了,定衣服的那麼多,這怎生是好啊?”
其實這事說難不難,另找一家買繡料就是,奈何時間太趕,若是另找一家,定要出高價,賠錢倒不至於,說來說去就是要少賺些,這爺最重銀子,管賬的厲害,他不敢擅做主張,隻好來陳府交代一二。
周槐隻盯著管事不說話。
堂中就周槐與管事二人,現下周槐不出聲,屋中一片靜謐。僵持了一會兒,管事實在受不住,咬了咬牙,正想說話,陳氏就走了進來,“做生意本就如此,有賺有虧,槐兒你何時如此小家子氣了?”
又對管事道,“該如何便如何,下去吧。”
管事又看了看周槐的臉色,見周槐並無不虞才得話下去。
見人下去了,陳氏接過周槐懷中的黃白,也不怪罪周槐無禮,道“何必如此?幾個銀子的事兒罷了!”
周槐一下沒了勁一般,癱在椅上,”您兒子我掙點錢容易麼,這又要賠了 啊......”
陳氏手指戳了戳周槐額頭,“沒個正行的!就和你爹一樣是個花腸子!”周槐暗道您不就喜歡我爹這樣沒正行的麼,道“您說的那事,有沒有把握啊?”
陳氏冷笑一聲,想起人說的翠玉那話,諷刺道“就怕有人等不及。”
周槐不想摻和這些事,轉移話題道,“今日來府中的是誰?”
“哼,別想用你那花花腸子想事!這小娘子,厲害的緊!”
“娘,這人有趣的緊!”
陳氏又橫了周槐一眼,周槐才撇撇嘴,不再說什麼。心底卻想著,自己真沒看錯人,日後定得好好來往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