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易發覺音樂已停,回首時,見男子嘴角含笑地向自己走來,便也提起氣,笑著迎上去。
“憶昔姑娘,咱們又見麵了。”澹台滎禾抱拳道。
“文親王好雅興,竟挑了這麼個仙境般的地方,著實讓憶昔的耳朵享受了一番。”
澹台滎禾道:“不過是自娛而已,讓姑娘見笑了。”
場麵話道完,二人一時沉默下來。
簡易欲打破尷尬,便道:“倘若王爺不嫌棄,不若咱們一處走走。”
澹台滎禾聽到,麵色訝異,旋即笑道:“也好。”
兩人並肩走著,以散步般的速度前行。雖無交談,氣氛卻也算得舒服。
簡易側目,好奇地偷著打量起同伴來:卸下華服的澹台滎禾,氣質尊貴如舊,卻收斂進幾分張揚。質樸的衣著,襯出他的文雅溫潤。手握翠笛的他,渾身散發著濃濃地書卷氣。
瞄見他唇角處似有還無的笑紋,簡易心知自己的舉動被發覺,便即刻低下頭,掩去緋紅地雙頰;自己專心地捕捉地上的光影起來。
正當簡易一步一踩地前進時,澹台滎禾忽道:“唯有姑娘,在知曉滎禾的質子身份時,沒有麵露鄙夷神色。”
簡易聞音頓足,吃驚地看著澹台滎禾臉上的微淒,那孤寂籠罩下的身軀透著淡淡地悲涼。簡易心中一凜,一種陌生的情緒湧起,湧得她眼眶發酸。片刻,她開口問道:“文王爺可是戰場上的降將?”
澹台滎禾一愣,雖詫異於簡易的問話,卻仍鏗鏘有力道:“不是!”說話間,他不覺挺挺本就挺拔的脊背。
“來到鸞淵後,您可曾為保存性命而出賣過自己的祖國?”
“沒有!”
“那您可曾因一己之私,而陷百姓黎民於水火?”
“從來不曾!”
聽到滿意的答案,簡易一雙眼睛笑呈彎月形,她隨手撥順被風吹亂的發絲,緩緩道:“那便是了。王爺您作為質子來到鸞淵,既不是以降將的身份,亦不曾賣國。相反,您是為了緩和兩國關係而來,為的不是避免雙方動幹戈麼?您的犧牲,減輕了百姓疾苦。‘質子’這個身份不正是您作為的見證?······這樣的您,上對得起國家宗室,下對得起百姓黎民,中間無愧於良心。這樣頂天立地的男兒,誰有資格鄙夷?·······您無須自卑的。”
一番話被輕柔地說出,細軟地語調令澹台滎禾動容,他道:“我隻道這異國他鄉,天廣闊、地遼闊,沒人理解我;······今日才知是自己錯了。”說著,他伸出手,好似要抓住空氣一般。
“這天上有多少雲朵?這裏,又有多少花凋落?······”澹台滎禾轉眼直視簡易,道:“看著它們,我便會以為自己還在家鄉。······其實,我不過是天地之間四處漂流的行路者。這天下中,也許隻有姑娘才明白我。”
簡易看著麵前的眼睛,那其中的孤寂、沒落、傷痛,讓她想起了曾經的自己。“王爺,您不必如此悲觀;有人想做行路人,卻亦不能呢!······您有家,即使距離再遠,也有回還的一天,這世間也有回去的通途;······您還能用自己的身份去擁有屬於自己的親情······”
簡易想起自己莫名來到這個時空,莫名地重又返魂;昨日種種死而複生,令她心中感慨,不由得悲從中發,連連歎息。
澹台滎禾聽得愣住,喉結不停地上下波動,卻說不出話來;眼前這個女孩的悲傷,濃重得讓人不容忽視。半晌,他才道:“姑娘,你究竟是誰?······雖顏色平平,卻又讓人覺得你美得絕倫呢?”
本來一句無心話,卻撥動簡易心中最敏感的弦;無法遏止的酸苦如洪水般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