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世的回憶(幻境結束章之--時光回溯時候)

香爐煙繞,琴音雅清;高山流水,明月清風。

簡易來京許久,竟頭一回看到老太太揮臂灑墨,純羊毫的大抓筆在她的手中,猶如手臂指尖一般,含著飽滿的墨汁,在四尺丹上淋漓著人與筆墨的熱情。

輕輕側首看向沉浸在意境中的老人,簡易發現,老太太的側麵竟然有一種別樣的從容。那微笑著的嘴角、上挑著的眼尾,通通帶著堅毅和剛強,但是就是這些“堅硬”湊到一起,竟然產生了不同的和諧和安詳。

簡易本身就站在落後老太太兩步的身側,從這個角度將頭右扭三十度角,正好透過紫檀隔窗看到三米之外,正在奏樂的甄娘和她的……技法。

甄娘修長的秀手,保養得宛如二三十歲的少婦一般,白嫩豐滿,那猶如白玉的蔥指,在七根弦間托、抹、勾、挑,撮、滾、拂、曆。那安然投入的神情,和老太太如出一轍的笑意,和琴中飄揚出來的樂曲,渾然一體,久聞,讓人望塵脫俗,心性順安。

時間,隨著牆角的落地鍾的鍾擺的搖晃而流失;墨香,在沉香中,顯得獨特而顯然。

“嗯。”老太太終於手腕一轉,在紙上留下最末一筆,這才吐氣留神,似練功一般,二目輕閉、收氣吐納,直到過了許久,甄娘也停下手,在琴音的餘音環繞中,老太太才輕睜開眼,接過紅繡備好的溫濕毛巾,慢條斯理的擦拭著手,從掌心到指縫,從指縫到關節,從關節到指甲的每一個角落,老太太如同賞析著無價珍寶一般,仔仔細細的保養著一雙有些疲勞的手。

“十丫頭,你跟著我學習家族法則,已是將近兩載?”

老太太的突如起來的問話,讓簡易立時聚精會神,眯眼想了想,答道:“再有三個月零二十三天就滿兩載啦!”

老太太頷首,輕緩著音節,道:“是啊,都這麼久了,想當初你爹爹也就你這麼大,卻不想,時間太不經過,轉眼我變成了老嫗,而你都快辦成人禮了。”

簡易不知道老太太是純粹感慨,還是另有用意,作為她嫡親的孫女兒,自然不用像庶出那樣畏畏縮縮、心驚膽戰,她隻要認真聽著就好,權當讓老太太抒發一下對兒子的思念之情。

要說,老太太也真不容易,攤上那麼個夫婿不說,還趕上了一個比一個二的兒子,庶子一房不省心,年老時分,還要跟著心驚膽戰,實在不容易。

啊,簡易同學,你這麼吐槽自己的爹爹好麼?

老太太笑了笑:“記得當初你爹和你五伯成人儀式後,就是轉天上午,你祖父給你父親、你五伯,還有你二伯頒發家族的公共酬銀,你也知道,你大伯分到了你叔祖父名下,不參與,而你二伯又是那個出身,因此作為庶子的他,即使成人了,若想拿到這筆銀子,便要等嫡子成人禮之後。咱們家還算仁厚,旁的分枝的庶子,也許還要等到嫡子娶妻生子之後,才能得到那筆錢,錢數也看家中父母的品性來論,有那最少的,不過二三兩紋銀,也就比打發乞丐好一點點,這,還是有族規限製著。”

老太太說著說著,竟帶了些嘲諷之意,簡易的嘴角在一個微不可見的角度抽搐著,這家夥心裏還在腹誹著:老太太,您……這是轉個方向誇自己麼?

“這酬銀呢,其實就是讓簡氏一族的男兒們自力更生的手段,你是辦學也好、自己讀書長見識也罷,還是說要趕考做官,亦或是做買賣為商賈,哪怕是自己買塊兒地、包下個湖,自己漁耕都好,總之,在簡氏男兒成人到三十歲前,族中隻提供那麼一封酬銀,其他的,就要他們自力更生了,而繼承權,則是要等繼承人三十五歲之後才行。”

這倒是個好方法,大家都有事兒做,也就沒那麼多雞飛狗跳的事兒來攪得家族不寧了。你看,過去那些女人們成天勾心鬥角、沒完沒了,不就是因為整日裏圈在一個院子裏沒處去、沒事兒做,閑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