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易見她麵容困倦,揮揮手讓她回去休息:“我想看會兒星星,你回去睡吧。”
冬和習慣了簡易的舉動,聞音不覺笑道:“自打入京,小姐有好些時候不曾看過星空了,待我幫您將窗簾擺好。”
簡易搖頭:“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冬和拗不過她,隻得給她換了一壺熱茶,叮囑:“小姐,您注意別著了涼,吃杯熱差暖暖身子,還是早些安歇才好。”
簡易點頭應下,又吩咐她出門前記得關燈。
冬和得了吩咐,扭頭朝窗外瞅瞅,見院中尚留著幾盞照明燈,便點頭關燈退出。
屋子再度暗下,月光、燈光從窗簾的縫隙中照進室內;簡易手中的熱茶,緩緩地冒著熱氣,不一會兒,就在她的一雙睫毛上結成了濕氣。
簡易這裏雖然看不到月亮,卻能看到滿空的星辰,一閃一爍的,好似一粒粒小鑽。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共看明月應垂淚,一夜鄉心五處同。”
簡易嘴裏念念有詞,她眼角的水光凝成水滴,“啪”地掉入茶杯裏,激起一層層漣漪圈紋。
一時間,恁多情緒,七纏八繞的從各處奔來,攪得簡易神魂亂倒,她腦海中交錯著各時的情景、呈現著不同的風情。這些若有似無的記憶,伴著窗外的霧氣,竟讓簡易有一瞬的晃神,她竟不知自己身處何方、亦不知是今夕何夕了。
“哎!”耳邊似乎傳來一聲輕歎,簡易也分辨不出是否出自己口,她頓時沒有了繼續沉溺於情緒的心情,索性將茶杯放到窗台上、合了窗簾,躺下身去。
二目輕闔之際,那晚晌時老太太和她說得話,又有情有景的浮現在她腦海中。
那時,老太太也是半闔著眼,聲音放得極輕:“很多小說戲曲裏,都愛說這樣一句話——‘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說得便是盛極而衰……盛極、而衰,此乃天道規則。否則也不會有‘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了。想我馮氏,能延續至今,每代族人的傳承,皆不乏殘酷淘汰,為的,便是順應天道。宋末元初,我族先祖派了千名族人出海,十年後,歸來者,十不存一。可所存者,所留子嗣,其生命力多強於憊賴宗族中人,這,就是優勝劣汰。”
“我嫁進簡家幾十載,眼見著它興旺、眼見著它平凡,咱們家在京城,不敢說是一等一的人家,但所儲的銀錢、寶貝堆起來,憑著子孫坐吃山空,吃上兩三代人還不成問題。可怕就怕,有那不爭氣的,惹來天劫,那便是傾全族之力也於事無補了。”
老太太睜開眼,看向簡易:“你祖母沒有危言聳聽,我知道你一奶同胞的親兄弟還算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