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夢境
不知道是不是情緒太激動,也可能使提氣的方法不正確,總之,何老大人那一句話尚未說完呢,便一個仰倒——暈過去了。也幸虧他兒子——現任兵部尚書的何叢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自家老爺子。這一切,延和帝在階上看的分明。
他一見那何老頭兒垂著的手不似往常有力,不免心中“咯噔”一聲,疊聲命內官喚禦醫。
急匆匆退朝,延和帝站在群臣們等候早朝時所呆的奉和殿內,等著禦醫給何老大人診斷。
直到趙直文走過來,在延和帝耳畔小聲回稟:“陛下,禦醫說,何老大人年歲已高,這日後要多加注意,最好每日三餐,晚餐少食;每餐三海碗的飯量,減為了兩海碗方好。”延和帝:(─。─|||……朕這是又上當啦?尼瑪……老狐狸啊!延和帝雖然口中暗罵,但到底心中鬆了口氣,體貼地吩咐趙直文,讓他命人好生將何老大人送回何府。
……
回到宣政殿,心情頗好的延和帝,剛接過趙直文遞來的茶盞,便聽秉筆太監簡保常求見。就在簡保常麵君不久,宣政殿傳來一陣瓷器砸地之聲。
“你再說一遍!”冷靜下來的延和帝,語氣森然之可怖,更勝暴怒之時。簡保常瑟縮著,咽咽口水,硬著頭皮、咬字清晰地回道:“回稟陛下,戶、戶帖之事,存有疑問……昨日下午,奴婢遣人將戶帖尋來,卻不見孩兒帖,奴婢心下存疑,喚人將賀女監帶至司禮監相詢,發現其神色驚惶……然奴婢久問而不答,便將之帶入慎刑司……”言至此,簡保常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延和帝一下兒,見延和帝麵色稍霽,這才又道:“方知,昨日賀女監所行,仁壽宮老至尊早已得知……昨夜賀女監剛回尚書局,便被喚走相詢……”“她全都說啦?”延和帝雖在問話,神色裏卻滿是篤定。簡保常怯怯道:“回陛下,她……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啦……”“哈!好一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啊!”延和帝臉上閃過譏諷,低頭看向簡保常,“你把她如何了?”“因事關重大,奴婢不敢獨斷專行,故而上報陛下,以待陛下之令。”最困難的話說完了,簡保常心裏鬆了口氣,剩下的,也說得極順暢。“嗯……”延和帝微微沉思片刻,若自言自語一般,“若非戶帖存疑,爾便是為了避嫌,也定然不會召那賀女監相詢……不詢,則不會知道她的本性……那,嗬嗬,簡保常,你說,後麵兒會怎麼發展?”延和帝出乎意料的隨和語氣,卻驚得簡保常一身冷汗,他這個平日裏威風八麵的秉筆太監、內廠督主,此刻也不免兩股戰戰,心存惶恐:“回陛下,奴婢……奴婢……”簡保常不敢言不知,“不知”對於領銜內廠的大太監而言,不是無能、就是裝傻充愣。而不管是無能還是裝傻,都意味著將被從皇帝陣營裏踢出去……他一個倚靠皇帝生存的太監,哪裏能辦這種蠢事兒?!好在,簡保常生來就很機靈,“急智”這種關係重大的能力也從未拋棄過他,所以,簡保常磕巴兩下,便幹脆應答:“奴婢簡直不敢想象!”“‘不敢想象’!哈哈哈!”延和帝大笑道,“多麼精準的形容啊!哈哈哈哈,‘不敢想象’!也罷!”笑到極致,延和帝俯仰之間大歎一聲,仿若下定了某種決心:“朕怕什麼!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是朕!”說到這裏,延和帝雙眸炯炯,精氣神兒竟是“噌噌噌”地從雙目裏往外冒,整個兒人都年輕了數十歲。“簡保常聽命!”“奴婢在!”“朕責令你嚴查六局十二監,務必將不屬於朕之勢力連根拔起,便是將這近萬間房屋的宮殿,每一寸土地都掘出百尺,也定要讓那邊兒不能手眼通天!”“是!奴婢領命!”“簡保常!”“奴婢在!”“朕……要讓仁壽宮的耳朵、眼睛,都聽朕的……朕讓她看得見,她就能看得見;朕讓她聽得到,她才能聽得到……你懂麼?”簡保常聽此,心中再吸一口冷氣,他萬萬想不到,皇帝竟然將話講得如此直白!但是此刻,容不得他有半點兒遲疑,簡保常也不再保持躬身聽命,他將衣擺一撩,跪地脆應:“奴婢明白!”直到此時,延和帝才長舒一口氣。待到胸中所憋之濁氣慢慢舒出,延和帝這才有心情問孩兒帖的去向。“這種事兒,怎麼也會弄出問題?戶政司是做什麼吃的?”對此,延和帝很是不悅。簡保常見氣氛已經緩和,心中也是略略放鬆,對於皇帝相詢,也能伶俐地回答啦:“回陛下,奴婢昨日連夜命鎮撫司下查,發現,乃是戶政司新進書役惹出的事端……也是文冊交接之時,府衙的衙役催得緊了,那書役一時慌張造成的……”先將大概表述一番,見延和帝麵上無有不耐,簡保常便連忙仔仔細細將當日書役錯掉文冊之事由,從頭到尾仔細講了一遍。…………………………“如此說來,孩兒帖竟然已經入到旁人的戶帖之上啦?”延和帝的神色再次放緩,點點頭,看向趙直文,“伴伴,你也聽了許久,說說想法兒!”趙直文在簡保常等人麵前從不露怯,哪怕說得淺薄了,也不怕人笑話,因為延和帝在一旁虎視眈眈護著,旁人也不敢輕視。“回陛下,依老奴之見,說不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許錯有錯著,也未可知。”趙直文的話,引起延和帝的興味:“哦?若依伴伴之意,這倒是件好事兒啦?快與朕好好兒說說!”此時,垂首的簡保常一臉“果然”的表情,他就知道,趙直文哪怕是打個呼嚕,皇帝陛下都會樂得哈哈大笑——偏心眼兒偏得,讓人嫉妒都嫉妒不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