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可是王朝這次不一樣……”陸之善歎了口氣,他和謝沉姍等人本來是前來參加季沁婚禮的,卻沒曾想遇到這種變故,索性和鳳岐學子們一同商量,看有沒有什麼可行的辦法。“十年前幽州的退讓已經令許多人寒心,如今女皇強硬,王氣旺盛,正氣覺醒,方才令人窺見希望,若是再度退讓,人族的脊梁就沒有了!”
“而且還能怎麼退?”楚紅珠不喜他們唧唧歪歪的樣子,連忙接過話頭,指著輿圖,“幽州界若破,不到五百裏便是神州!那群妖魔下一個目標肯定是我們的帝都!我們還能退嗎?還能怎麼退?!”
底下不少人沉默起來。
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的分歧依舊很嚴重。雖說他們也上過戰場,但北地之戰隻是個意外,是正巧趕到那裏,不得不戰,而若是這次他們主動前往幽州界,便是自己參戰,這令這些官家子、富家子們多少有些顧慮重重。
“沁沁,你說句話吧。”盧銘索性點名道。
學子之中,季沁的人緣可謂是最好的,她說的話,大家都樂意聽兩句,再加上她的運氣簡直天賦異稟,令大家平白對她多了幾分信任。
季沁歪在角落裏,正在啃季二遞給她的點心,聞言咳嗽了兩聲,拿茶水漱了下才沒噎住自己,盧銘看她態度如此散漫不端正,瞪了她兩眼。
季沁卻笑眯眯,隻當沒看見:“哪個家裏同意啊,我爹娘肯定也不同意,這不,我爹剛還吼我,讓我不許我亂跑。”季沁抬手亮了亮手中的明辨鏡。
人群中響起了幾聲歎息。
“——可是我不甘心啊。”季沁放下鏡子,繼續說道,“大家都殺過妖魔吧?”
屋中坐著的都是當年在北地共患難的同窗,他們都熟悉刀刃切開妖魔喉管的手感,以及它們倒下之後,那股揮之不去的腥臊味道。如今想起,依舊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因為斬妖刀和正氣的緣故,我們殺妖魔已經比別人簡單很多了,士兵就不一樣了,你們誰還記得北地那個小兵,十六歲的小虎子,他是怎麼殺妖魔的?”
季沁突然提起這個,周圍空氣都沉寂了,仿佛結了一層薄冰。
“那麼小的孩子,個頭還沒我高,拿著一把又重又破的刀,都砍得卷刃了,可是那又有什麼辦法,沒有別的武器,到最後,竟然刀也斷開了,隻能用拳頭打,用牙咬,用身體撞,北地之戰結束的時候,我找到他,兩條腿被妖魔吃掉了,右手也廢了,這孩子躺在森森的白骨爛肉裏,連疼都不會喊了。”季沁雙目黯淡下來。
她的話喚醒了許多人的記憶,當年在北地,他們因為所帶裝備充足,還有斬妖刀在手,一般妖魔奈何不得他們,可是那些北地士兵們就不一樣了,城牆被攻破的時候,遍地殘屍,最後收斂的時候,已經分不清這條胳膊是誰的,那條腿是誰的,隻能統統火化掉,大火燒了很久,那股氣味裹挾著那時候的酸澀情緒,依舊留在他們的記憶裏,一回憶就被勾了出來。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身上的正氣早覺醒幾天,是不是小虎子就還能活蹦亂跳的,是不是北地就可以不死那麼多人?不過也隻是如果,隻能想想而已。而現如今,明明有可以讓北地的悲劇不在幽州界重演的機會,卻讓我在帝都苟且偷安,這我做不到,即便是父母之命,也無法免除我被噩夢驚醒。”
盧銘眼睛一亮:“沁沁要去?”
“去。”季沁拍了拍衣袍,站起身來,朝他擠了擠眼,“我去收拾點家當,誰要去,也快回去準備吧,時間不等人。”
“你才剛成親!”
“哎,我那新婚夫君八成也得去前線,就是不知道是晉州前線還是幽州界,所以我倆彼此彼此吧,誰也不用埋怨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