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已是春末夏初。
城東垂楊已是深綠, 紫陌之上路人策馬飛馳。李譚然身著一身文士的素服薄衫, 頭發鬆鬆垮垮用發帶一係, 模樣溫雅穩重。她牽馬站在長亭處, 麵色沉靜地在等人, 隻偶爾抬頭看一看時辰。
臨近中午, 官道上一行車隊從遠處行來, 在身後掀起一片紅塵喧囂。車隊接近小亭,慢慢地停了下來,為首馬車上立刻跳下來一個年輕的姑娘, 她飛快地來到李譚然麵前,熟練地把自己塞進了她懷裏,撒嬌地喊了一聲:“娘親~”
李譚然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臉, 發現她原本肉呼呼的臉清減了不少, 立刻心疼得胸口發緊,眉目之間滿是擔憂, 又不忍心責怪自己的心肝女兒, 隻能向別人撒火:“……他是怎麼照顧你的!?怎麼讓你瘦了這麼多!”
季沁笑嘻嘻地在李譚然臉上印了個口水印:“是我自己吃不慣北地的食物, 跟心肝沒關係的。”
“胳膊肘倒是朝外拐。那他人呢?”
“他將我送到了神州境, 朝堂之中有些緊急的政務要處理, 便匆忙回帝都參加朝議, 說好晚上再來看我。”季沁解釋,“……娘,你別和爹一樣, 總苛責他。”
李譚然低聲道:“……娘親沒有那個意思, 隻是到底是貴族公子,哪裏懂得心疼人,若是幽——”她聲音啞住,頓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娘……”季沁看她發愣,輕輕喊了一聲。
“沒事。”李譚然臉色蒼白,勉強笑了下,“她的義子,那隻九鳳呢?不是說好跟你一起過來嗎?”
季沁道:“我讓他幫忙辦一件事,過兩天就來了,我還問朔叔要一間別院給他們住,保證不會委屈他們。”
“他們?”李譚然疑惑地挑眉。
“對了,娘親,我忘了介紹了!”季沁猛地想起來一件事,鬆開李譚然,回身跑向馬車,拉著在那裏等待她的白裙少女過來,“沉姍,這是我娘。娘,這個是百竹洞的謝沉姍,她這些日子身體不舒服,家中兄長也不在家,我就把她帶回來養身體。”
謝沉姍低頭行了晚輩禮,溫柔道:“見過伯母。”
李譚然上下打量了謝沉姍兩眼,對這小姑娘莫名覺得喜愛,她把手中牽著的馬交給下仆,上前握住了謝沉姍的手:“沉姍是不是?我聽墨襄師伯提起過你,以前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今日一見才發現,原來本人比師伯口中的還要漂亮。”
“伯母過獎了。”
“不用叫我伯母,你既然是墨襄師伯的小徒弟,叫我師姐就可以。”李譚然笑著拍了拍她的手。
季沁掰著手指頭算了算輩分,連忙道:“不妥不妥,娘親你別鬧,沉姍若是喊你師姐,那豈不是比我高了一個輩分。”
“怎麼不妥,墨襄師伯和你爺爺同輩,沉姍是墨襄師伯的小徒弟,本來就比你高了一倍,按我墨門習慣,你當喚她一聲師叔!”李譚然彈了一下女兒的額頭。
季沁不能接受小姐妹轉眼變師叔,百般抗議,卻皆被娘親一口駁回。
李譚然舍棄了騎馬,來到馬車上,車隊繼續前行,她則饒有興致地和謝沉姍說話,季沁插不進話題,隻好挨著謝沉姍打盹,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謝沉姍看她一眼,小心地將她的腦袋放在腿上,用袖子擋在她眼前,遮擋住了車窗外的日光,壓低了和李譚然談話的聲音。
一切動作都似乎是下意識完成,非常熟稔。
李譚然在一旁看見,說話的聲音突然頓住,目露懷念。
“譚然師姐?”謝沉姍疑惑地喚了一句。
“哦,沒事。”李譚然回過神來,麵色蒼涼地說道,“隻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不由的走了神。聽你的意思,你和沁沁是很久以前就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