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鳴和季沁他爹從年輕的時候就彼此不對付, 屬於見麵就要打架的交情, 後來年紀漸長, 各自成家, 這才不像以前那麼年輕氣盛, 但是依舊相見兩厭。
季沁話音剛落, 門口就進來一黑臉中年人, 他渾身黝黑如同從煤炭裏爬出來,顏色幾乎能反光,看見季沁, 立刻露出一個笑容,樂顛顛地三步並作兩步趕過來:“我的寶貝小肉肉,來跟爹爹講, 你娘最近有沒有去見她那群狐朋狗友?”
季沁懶得搭理他:“沒有。”
“嚶嚶爹爹不信, 小肉肉你再好好想想,她要是沒見她那些損友們, 為什麼看見我回來似乎一點都不高興。好生氣!我就知道我一會兒看不住她, 她心思就飛了……”季沁爹碎碎念起來。
“你別鬧了。”季沁頭疼極了。“你剛一見到她, 就大聲嚷嚷幽水的壞話, 還說我把她趕走趕得好, 娘親她肯給你好臉色才怪。”
“本來就是, 徐幽水就是一狐狸精。”
“嘖嘖嘖。”趙一鳴聽了一會兒,“我說季柏啊,你還能再沒出息點嗎?每次離你三丈遠就能聞見一股醋味, 你季家怎麼不幹脆改行賣醋, 肯定能超越老薑,擺脫萬年老二,成為王朝首富哇。”
“喲嗬,我還當這是誰,原來是你這顆花心老蘿卜,怎麼,家裏姬妾還沒把你掏空,這會兒居然有力氣下床?”季柏立刻不甘示弱地嘲諷道。
眼見兩人說吵就吵了起來,季沁頓時更頭疼了。
恰逢此時,清脆的鍾磬聲傳來,嘈雜的學堂立刻安靜下來,偷吃的也聽了下來,打盹的也直起了身子,吵架的互瞪了一眼,各自坐下。
姬念夫人帶著眾位夫子,笑眯眯地走了進來:“各位父母們,老婦代表鳳岐書院,歡迎大家遠道而來,這次家長會,本來在年終考試結束之後就該召開,隻是受到國士選的影響,不得不推遲時日,如今臨近年關,各位還賞臉過來,老婦隻覺甚幸。”
“山長客氣了。”
“那我們的家長會就正式開始,大家請起身,跟隨老婦過來。”
姬念夫人帶著眾位家長離開了學堂,而學子們不被允許跟過去,於是隻好留在了學堂,大家湊在一起聊天,心情頗有些忐忑。
“你們說夫子他們會和我們爹娘說些什麼?”薑瀛問。
“好擔心,我爹前幾天還埋怨我考得不如紅珠,讓他在同僚麵前丟人。”
“嗨,考不過紅珠有什麼好丟人的,我雖然年終考試成績排名倒數第二,但我爹倒是高興極了,他以前最害怕我連字都不認識,如今我都可以背論語了!他最近開心得每天都能多吃兩碗飯!”盧銘道。
兩個時辰後,跟隨姬念夫人而去的家長們返回了學堂,他們有的很高興,有的卻格外沉默。
山長剛帶他們看了這些孩子們取得的成績,除了試卷上冰冷的排名之外,有各種才華橫溢的文章、令人瞠目結舌的技術,還有山下村莊們的半大孩子,提起他們孩子的名字,都要尊稱一聲“小夫子”,令身為父母的他們頗為感動。
秋官長看著坐在他旁邊的小兒子,心中又酸又疼。他知道自己總把心思放在長子身上,而忽視他太多,而現如今,這個被他忽視的小兒子,已經長成了足夠令他驕傲的模樣。
孫寶兒察覺他視線,仰起頭,朝父親笑了笑。
秋官長平定下波瀾起伏的情緒,道:“好孩子,今天晚上讓你娘親自下廚,做些你愛吃的菜,我們父子二人大醉一場。”
孫寶兒一愣,連忙點頭。
秋官長朗聲笑了起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父子二人多年隔閡霎時煙消雲散。
而另一邊,季柏正麵向女兒,神色難得正經:“姬念夫人說你墨經進步最大,你是不是又瞞著爹爹跟別人私定終身?”
季沁瞪大眼睛:“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你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季柏眯著眼睛看了她一眼:“你跟我一樣,以前看見你娘的墨經就打瞌睡,根本看不進去半個字,這次居然進步最大,我剛聽薑老兒說,你娘因此特地送了你一幅畫,你根本就看不懂你娘那些鬼畫符,肯定是送去討好別人,剩下的還用我多說?”
季沁終於理解了李朔那句“你爹是裝傻,你是真傻”的意思,跟她爹這顆老薑一比,她可不就是一隻傻麅子嗎?
“是又怎麼樣?”季沁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
“是誰?”
季沁不說話了。她記得他爹不喜歡姬珩,還不少在李譚然麵前抹黑他,索性閉口不提。
然而季柏已經多少猜測出來,他略微試探了兩句,季沁立刻漏了陷,季柏臉色頓時陰沉了下去:“糊塗!”
“我娘同意了。”
“你娘也糊塗,她腦殼看著聰明,其實人情世故都是一團漿糊!”
季沁詫異地看著他,似乎沒想到他出一趟遠門,膽子都變肥了,竟然敢這麼明目張膽地說李譚然壞話,忍了告黑狀的心思,她無奈道:“老爹啊,你有話好好說,他到底哪裏得罪你了,你這麼不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