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秋官長披著厚重的鬥篷, 身後沒有帶一個仆從, 他小心地遮住臉, 躲躲閃閃地來到了春官長家中側門, 開門的管家確定他身後沒有尾巴盯梢, 這才將他迎了進去。

春官長則正在書房讀書, 抑揚頓挫地朗讀帶著古韻的語句, 他看到推門而入的秋官長,掩卷相迎,興致勃勃地問道:“我心中有所感, 想要作畫,君來題字如何?”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畫畫!”秋官長脫掉鬥篷,指了指外邊, “陛下生死不明, 殿下失蹤,塚宰封閉帝都, 隻許進不許出, 外邊亂成了一鍋粥了!”

“那又如何?”春官長無所謂的樣子。

“你這是什麼意思?”

“陛下雖然失蹤, 但是王氣依舊浩浩湯湯, 隻要王氣不斷絕, 外邊那群魑魅魍魎又能蹦躂到幾時?”

秋官長臉色微白:“你竟然說塚宰是魑魅魍魎?是要徹底和他割裂嗎?”

二人在朝堂上一向是屬於和稀泥的, 安安穩穩混了許多年,若是徹底和塚宰割裂,那就是站在了主戰的立場上了。

“割裂又如何?陛下陷入危險, 他不思營救, 反而趁機排除異己!這可是堂堂王朝塚宰所為!他不值得我再尊敬!”

秋官長歎息一聲,閉口不言。

此時是塚宰在趁機逼所有人站隊。鳳岐山出事不到半個時辰,他們才剛得到消息的時候,帝都的城門就已經封鎖,天官長直接被軟禁,冬官長則以通妖之名被下了六極獄,而他們所謂的證據,卻是那條馴化幾近成功的幼蛟!

“我還打聽到,塚宰把冬官長和那條幼蛟關在了一處,並且不允許給那幼蛟任何東西吃。”秋官長滿臉同情。

“那可是妖魔!若是餓極了,一口把冬官長吃了也不是沒有可能,塚宰心太黑了啊!”春官長握緊了拳頭,“好歹同朝為官,何必如此不留餘地?”

“政道之爭啊……他憑借主和受到先帝賞識,被授予塚宰之位,而如今陛下流露出主戰的心思日盛,再加上前不久的幽州界守軍北進,民間要求收複幽州,與饕餮一戰的呼聲也越來越高,他不堪忍受如此境地,如今怕是想最後的一搏。”

春官長頭皮一緊:“你這麼一說,我終於明白他究竟想做什麼了。”

“什麼?”

“他的目標絕對不在女皇,至於天官長和冬官長,也隻是順便解決而已,朝中最大的主戰派從來不是他們兩個。”

秋官長也立刻明白過來,渾身發冷:“他怎麼敢如此,弑殺皇室不問緣由,全是車裂之刑啊!”

“他認為沒有王氣,不能承擔皇室的義務,便不能享受皇室的權利,因此從來不把殿下當做皇室成員,後來殿下掌握晉州一州兵權,還是八州內最驍勇善戰的白羽衛,他才勉強承認殿下。你忘了,以前殿下被逼出帝都,全都是他一手促成的!”春官長捉筆寫信,“得快點把消息送出去!”

“沒用。”秋官長暴躁地扯了扯衣衽,歪歪扭扭地坐下來,“帝都隻許進不許出,飛馬飛起就會立刻被內廷衛射下來,城外全是兵卒,別說是人,連狗都鑽不出去!帝都如今就是一座孤城。”

“這……”

“他還真是把什麼都算好了,真懷疑鳳岐山是不是他炸的!”

“噓,隔牆有耳。”春官長提醒他,心中卻籠罩起一層陰雲。

女皇畢竟年紀還小,若是唯一的親人也出了意外,難保不會改變心境,很可能會就此一蹶不振,成為一個空有王氣的傀儡!

·

巴州。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家挽著褲腳收割水稻,時不時抬頭抹一把頭上的汗。

他的大兒子說道,“爹,您歇著吧,我和老三、老四一起割就好了。”

“就是啊爹,您回去吧。”

老者搖搖手拒絕了,“天氣不好,應該是要下雨了,咱們還是快一點吧。”

他的兒子們抬頭看了看天上飄過的烏雲,應了一聲,也加快了手中速度。

突然,遠遠的田埂上奔跑來一個年輕的婦人,她扯著嗓門大聲地呼喊他們:“公爹!相公!你們快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