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二是被一陣陣的劇痛驚醒, 他抬手摸了一把腦袋, 掌心黏膩, 入目一片血紅。疼痛令他半邊身子都一陣陣發木, 他喘了幾口粗氣, 勉強撐著地麵爬起來, 跌跌撞撞地起身朝屋外跑去。

天邊還是一片晦暗夜色, 季二看不清路,摔了幾跤,摸索著方向跑向李譚然居住的小院, 他鮮少來過這裏,唯一的一次還是被季沁拎著耳朵強迫來的。他知道李譚然不喜歡他,甚至可能是厭惡他, 索性平日裏也鮮少出現在她麵前。

他氣喘籲籲地在撐著膝蓋, 有氣無力地抬手敲了幾下門,童仆打著哈欠下了門栓, 拎著燈籠看見他站在那裏, 有些吃驚:“小少爺?”

季二來不及說話, 悶著頭往房間裏跑。

李譚然還沒有睡下, 她今晚不知怎麼的, 總覺得惶惶難安, 索性披衣起身,伴著燭光,開始打磨剛做好的齒輪。房門砰地被推開, 她皺眉看過去, 見季二一臉倉皇地站在那裏,臉色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渾身顫抖得像是篩子一樣,似乎下一刻就會倒地不起。

“……母……母親,”季二艱難地喚了一句,“姐姐被人綁走了。”

李譚然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陣陣發黑,她用力閉了閉眼睛,竭力清醒冷靜過來。彎腰抱住幾乎站不穩的季二,她急匆匆走出房間:“小童?”

“是,夫人。”

“立刻喚李朔來見我。帶信給山長,說我要帶兒女回娘家一趟。今晚所有事情不得泄露分毫。”

“是。”

“你還記得什麼?”李譚然詢問季二。

季二勉強還能清醒:“是一個九尺高的……大漢,身上很多疤,……穿著獸皮,口音像是從北邊來的。”

“嗯。”李譚然眉頭皺得更緊,她疾步走下層層台階,來到書院門口一處養荷花的人工湖邊,拍了拍正仰躺在石頭上,尾巴浸在水裏沉睡的敖苞。

敖苞猛地驚醒過來,下意識地抬起利爪,見是她,才收斂渾身殺氣,冷冰冰問道:“夫人何事?”

李譚然並不介意她的態度,除了季沁,敖苞待所有人都是這副冰冷略帶防備的樣子。她請求道:“公主,沁兒被惡人綁走,我需去處理,勞煩您將犬子送去帝都季宅裏,交給家中醫者。”

敖苞欲言又止,但還是接過季二:“夫人暫時不要走遠,我去去就回。”

“母親……”季二蒼白著嘴唇,又拽起李譚然的袖子,“……那人說,要想姐姐活命,要給他準備五十萬兩銀子。”

李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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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萬兩銀子?”季沁不解地看著麵前的人,看了一半的書都掉在腿上。

白茅忐忑不安地揉著衣角獸皮:“其實三十萬兩也夠了,就是哥幾個想留條後路而已,多一點銀子就能多買幾塊玉石啊。”

“三十萬兩?”季沁臉色越發地難看了。

“那,二十萬?”白茅小心翼翼地伸出了兩個手指頭。

季沁再也壓抑不住,拿起手中的書,朝著白茅腦袋就是一通亂砸,“還二十萬,我叫你二十萬!我好不容易被綁了一次,你告訴我我就值那二十萬兩?你侮辱你自己就算了,你還想侮辱我?”

白茅被她砸得連連抱頭,委實忍不住了,大聲咆哮一聲,“夠了!你嚴肅點行不行!我們這是在綁票,你不害怕也就算了,你怎麼還能揍我?”

季沁難以忍受地揉著腦袋:“叫夙喬來見我。”

“大哥去找玉石商去了。——等等,你怎麼知道我大哥的名字?”

季沁不想再說,她從腰間拽下來季家的家主印鑒,雪白通透的骨麵上,雕刻著一個古體的季字,“拿著這個去最近的季家商行,讓掌櫃給你們調一百萬兩銀子,然後立刻回幽州。”

“啊?”白茅接過那印鑒,立刻有通透的涼意順著手心傳到四肢百骸,仿佛置身在洪荒無邊無際的原野之中,自己是天地間唯一的生物。他掐了自己一把,這才從那種孤寂的感覺中清醒過來,但還是覺得陣陣心驚,“……妖祖骨?”

季沁詫異地回頭:“這會兒又不蠢了。王朝難得有人認識這個。”

“啊啊啊啊啊我不是王朝人我是幽州人當然認識這個!”白茅一陣興奮,聲音都哆嗦了起來,“季家主,我們什麼錢都不要了,就這個給我們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