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八道。”趙筠在旁邊罵了一句。顯然這句話讓她也心裏極度不滿,“嫁人就不能念書了?嫁人就活該蠢著?——你等等,季沁還在睡懶覺沒有起來,等她過來,我倒是要問問她,她身為建校人,怎麼能同意這麼荒唐的事情!”
“趙筠姐姐你不懂,你家裏隻有你一個孩子,若是有兩個三個……”小姑娘低垂下頭,“這種好書院好夫子哪裏能輪得到我這種不得寵的。”
“你爹娘在哪裏?”楚紅珠問道。
“他們去找山長了。”
楚紅珠眉毛一揚,站在桌案上:“大家一起去,去看看那些要把我們的同窗換走的狠心爹娘!讓他們把與我們同甘共苦過的同窗們還回來!”
“走!”
“大家一起去!”
·
姬念夫人躋坐在桌案後,安靜地閉目養神。
幾位父母陳述罷了自己的意見,忐忑地等待她的反應,季沁也被請來坐在一側,姬念夫人還沒說話,季沁卻先撲哧一樂,笑出了聲。
“季大小姐。”秋官長身著常服,應該是特地請假沒有上朝,專程來書院同姬念夫人商量這件事,“冒昧問一句,你為什麼發笑?”
季沁道:“您一大早專門跑書院一趟,就是為了給山長和我來講笑話嗎?”
秋官長臉上掛不住,臉色一黑,拂袖不去看她:“望山長應允。”
剩餘的幾位父母也跟著說道:“望山長應允。”
“把孩子送來吧。”姬念夫人雪白的頭發上壓著一根黑玉簪,顯得穩重如山,讓人隻覺得一陣心安。
“謝山長。”
“不慌著謝。”姬念夫人終於睜開眼睛,一雙黑如深井的眼睛犀利得仿佛能看皮入骨,“老婦是讓你們把原來的孩子送過來。”
“山長……寶兒頑劣,不堪重任,若是換成他兄長,反倒更能適應書院的學習,也必定不給夫子們添麻煩。”
嘭的一聲,姬念夫人用力地拍在桌案上,茶盞彈起,在地上摔得粉碎。周圍立刻安靜了下來。
姬念夫人怒斥道:“當鳳岐書院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初季丫頭招學生的時候,怎麼都湊不夠八十一人,還是從商隊從幽州帶回一些奴籍孩子,這才能正常開學不受耽擱。如今看書院蒸蒸日上,就想改主意,是什麼道理?簡直枉為父母!”
她話音剛落,外邊就聽見一陣參差不齊的高吼,一群半大孩子扯著嗓子在狼哭鬼嚎:“無賴爹娘,還我同窗!”
“抗議李代桃僵!”
“我們是人,不是用來交換的東西!”
“對,我們不是東西!”
“敖餅你瞎嚎什麼!你才不是東西呢!快閉嘴!”
“一二三,唱。”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生了我結果不讓我讀書啊喂!”
“嗷嗚嗚~”
室內幾人聽見,臉色頓時變幻莫測起來。
秋官長還想掙紮:“山長——”
“不用多說了。今日我若是看不到你們把原來的孩子送回來,那就永遠不用來了。”說罷,姬念夫人起身離開。
遠遠聽見她在外邊訓斥門外的學子:“大聲喧嘩,成何體統!盧銘,還不從蒼猿肩膀上下來!你是不是又欺負它了?抄三十遍校規!”
客舍內。
季沁和幾位父母相視無言。
“你們啊……”季沁感慨道,“原來你們還真的以為我鳳岐書院是什麼好地方,居然爭先恐後地要把另一個孩子也送進來,真是傻。”
“……季大小姐何出此言?”秋官長皺起眉頭。
季沁示意小童退下,請秋官長單獨來到屋後茶舍,這才慢悠悠說道:“大人也在六官之中,常年在勤心殿議事,可曾聽說過 ‘正氣’一事?”
秋官長當即皺眉看著她。正氣一事是等級極高的機密,僅有女皇、晉王珩、塚宰和六官知曉,連三公都瞞著,為何季沁知道這件事情?
“徐幽水是我的人,我知道也不出奇。”季沁道。
秋官長這才鬆緩了眉目,疑惑道:“季大小姐提這件事,與我想換長子入學,又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啊,我這不是勸你千萬別把孩子往火坑裏送,進來一個就夠了,你還想兩個都折進來?”
“何出此言?”
“你不奇怪為何陛下和殿下對正氣極為看中,卻沒有任何行動?他們是真的沒有行動嗎?還不是因為鳳岐書院,這書院說是書院,不如說是陛下用來實驗 ‘正氣’的試驗品啊,夫子看上去都挺不錯,可也隻是正氣實驗需要! ‘正氣’這東西看上去美好,可誰知道中間會不會出個什麼岔子,萬一出點問題……哎……所以我才找那麼多體質強健的半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