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州城百姓似乎有點習慣了。
此刻他們早已沒有了一開始聽見龍嘯的恐懼, 而是頗有些興奮, 仿佛茶樓裏上演新的話本, 連忙呼兒喚女地在城牆外邊看熱鬧。
路州侯站在城牆上, 氣得嘴都歪了:“都給我回家去!那是青龍打架, 你們都當是你們街頭夫妻打架?瞎看什麼熱鬧!一會兒他們甩一道龍息下來, 你們都上哪躲去?!”
“嘿嘿嘿州侯大人, 他們在海上打,離咱們這裏遠著呢!哎喲,大青龍把小青龍踩著腦袋揍啊, 好棒,用力啊!再給他一爪子!對就這樣!好!”
路州侯也仰頭看去,不禁被深深地震撼住了, 濁青色的龍嘯將海邊的天空染成了一片, 星河與月光都變得渺不可尋,巨大的咆哮聲伴隨著海麵上龍吸水, 一聲聲往耳朵裏傳。高高在上的大青龍像是咬住老鼠的貓, 拋上拋下的戲耍著小青龍。
路州侯也認出來, 那小青龍正是引得路州暴雨傾盆的罪魁禍首, 他怒上心頭, 不禁也跟著百姓叫嚷起來:“揍他個狗娘養的!”
“大人, 官威……”幕僚提醒。
路州侯輕咳一聲,剛要收斂,結果一抬眼, 又看見大青龍把小青龍摔在了海邊礁石上, 頓時又大聲叫好起來。
幕僚立刻放棄了,果斷加入了路州全民狂歡之中。
約莫一個時辰過後,水天之際恢複了寧靜,天邊微微透出點太陽的金光,路州城東城門還是人頭攢動,眾人不舍得散去,還在討論剛剛的場景,有一些出來晚,沒有看到全過程的人扼腕歎息。
路州侯這會兒也從燥熱中冷靜過來:“那小青龍是來路州興風作浪的是敖餅,這樣的話,那條大一點的青龍是誰?”
“敖滿?不對,敖滿得鎮守龍宮,再說,敖滿也沒理由把敖餅揍得滿天亂竄啊。他們這對兄弟似乎感情很好,聽人說,他們——”幕僚說到這裏,猛地一愣。“她?”
“誰啊?”路州侯問。
幕僚搖搖頭:“應該不是吧。……啊,大人有所不知,當年季太爺其實並非隻斬了一條龍。”
“這事我知道,老太爺還砍了一個龍女的龍角。”
“是,龍角是龍族本源,失去角必不能活,但是那龍女卻並沒有當場死掉,而是掙紮著飛回了海裏。”
“然而呢?”
幕僚搖搖頭:“屬下也是聽漁民說的,隻能當閑話一聽,並不可信。據說那龍女回去龍宮之後,被敖滿和敖餅兄弟倆聯手趕了出去,之後就生死不明了,估計早就爛在哪個海溝裏了吧。”
“那龍女是不是一頭青色頭發,眼睛細長,鼻子高高的,斷了右邊的角?”
幕僚啞然失笑:“大人您怎麼跟親眼看見了一樣?”
“……我就是親眼看見了啊。”路州侯指了指城門不遠處。
·
季沁在路州城門前下了馬,有點呆住了:“怎麼這麼多人。”
正興高采烈討論剛剛場景的路州人,看見她過來,也有些呆愣,有人大聲問道:“季大小姐,您跑哪去了?剛剛那場景你錯過了,那可得後悔一輩子啊。”
“哎呦,什麼場景啊,東街那小悍婦又揍她夫君半條街?”季沁果然露出了惋惜的神情。“早知道我今天就不瞎跑了。”
“您這位大小姐真是,怎麼淨愛看人家小夫妻打架。不是小悍婦,是龍,龍打架!”
“那有什麼好看。”季沁不太感興趣。
“真的,兩條這麼大這麼大的龍,在海邊那片飛過來飛過去地打架!”
“我知道啊,我就在他們旁邊,單方麵的毆打,沒意思得很,還不如看小悍婦打架。”季沁搖搖手,繼續往城內走去。
“誒?”
和她搭話的人這才看到她身後還站著一個女人。
準確的說,那應該不是一個人。
她頭發和雙眸皆是異色,剛剛天光昏暗,還看不分明,此刻太陽躍出了海麵,清晨薄而淺的日光照在她的頭發上,因為營養不好而有些雜亂,但是顏色卻非常漂亮,像是塊沉鬱的翡翠。
青色……
眾人想起了剛剛那條把小青龍趕得滿天亂跑的大青龍,再定眼一看,果然這女人頭發和雙眸的顏色跟那大青龍一般無二!
而再看她頭頂,赫然是一隻斷角!
想明白過的人頓時像被掐住嗓子一樣,發不出聲音來。這條龍在城內受王氣大幅度壓製,但是體格也比一般人要強悍很多啊,四五個壯漢根本不能拿她怎麼樣。
他們有些發怵,同時也欲哭無淚:這位大小姐怎麼這麼不靠譜呢,什麼東西都往城裏帶?
再扭頭求救般地望向季沁,她竟然大咧咧地去買糖葫蘆去了,不多時就扛著一草靶子糖葫蘆回自家商行。大青龍立刻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似乎所有的心思都被那一靶子的紅彤彤糖葫蘆吸引了,眸子都沒有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