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沉巒和小五不再跟來, 季沁隻好沿著路獨自往裏走。
這處別院景致和外邊的精細討巧不相同, 布景大開大合, 進門正中便是一棵挺拔的梧桐古樹, 鬱鬱參天枝繁葉茂, 樹幹足有三人合抱粗, 季沁繞過古樹, 一眼就看到了姬珩。
姬珩身著一身晨服,臉上帶有倦意,烏發黑如鴉羽, 隨意散開,在晨間散碎的風裏上下起伏著,他低垂著眼睛, 正隨手撥弄著手邊琴台上一架蕉葉琴。
季沁見他這會兒應該不想搭理自己, 索性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坐墊坐下來,撐著下巴打起盹兒來。
半響琴聲突然停了, 季沁猛地睜開眼睛, 才發覺已經日上中天, 陽光明顯燥熱起來。
她眯眼伸了個懶腰, 一抬頭, 正對上姬珩的眼睛, 滿腦子瞌睡頓時嚇走了七七八八。
姬珩有一雙尤為漂亮的眼睛,他眸色很淡,像是淺色的剔透琥珀, 又如覆雪的荒山, 因為鮮少有情緒波動,靜極生冷,總是高遠難以親近的模樣。
“怎樣?”姬珩突然出聲。
季沁眨眨眼睛:“心……咳咳殿下,咱沒那天賦就不強求了,好好的一位公子,彈琴跟野貓撓門似地——”她話音未落,隻聽見頭頂茂密的梧桐樹冠裏傳來一聲悶笑,季沁奇怪地抬頭張望起來。
姬十六瞪了身後的小暗衛一眼,暗罵一聲青瓜蛋子。不過回想起剛剛的音律,他情不自禁揉揉耳朵,頗有些後怕。瞬間理解了為何殿下雖然與大宗伯對談禮樂不落下風,但是卻鮮少親手司琴。
姬珩倒沒有覺得被冒犯到:“我問的是你的身體。”
“我身體?我身子很好啊,能蹦能跳。”
姬珩聞言不再說話,他低垂下眼睛,又翻看起一邊的琴譜。
季沁補了個覺,精神爽利了些,骨子裏的老毛病又犯,他越沉默不想搭理她,便越想撩撥他說話,見他晨服依舊未換下,端正躋坐的袖角微微泛了褶皺。便湊上前問道:“你到現在還沒用膳食?”
姬珩點頭。
季沁從袖裏摸索了一下,掏出小五給自己準備的裝零嘴點心的小繡包,遞了給他。
姬珩看了一眼,並不伸手去接。
季沁立刻想起了皇室繁瑣的規矩,自己拎了一塊填進嘴裏:“沒毒,你放心。”
姬珩這才道:“未淨手,不潔。”
季沁聞言幹脆的放下點心包。
可是姬珩眼神依舊沒從她身上移開,季沁想了想,自己拿起一塊,猶豫著朝他的方向喂了過去,姬珩這才低頭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細嚼慢咽地吃了起來。
季沁手舉得酸疼,剛要撤回,冷不防姬珩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季沁整個人身子朝前傾,險些要栽到他身上,她連忙扶住琴桌,這才沒撲進姬珩懷裏。
姬珩鬆鬆垂了眉眼,將最後一塊點心含進口中,這才鬆開了季沁。
“我說心肝啊,您下次什麼心事,能不能直說?總叫我猜,猜不著又生氣,你這是跟我過不去還是跟自己過不去?”季沁抱怨。她精神一放鬆,以前對他的稱呼又從嘴裏溜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