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喝多了而已嗎！有啥大不了？耀揚！姓左的！死哪去了？”老栗扯著嗓子吼。
我走過去。
“給你個任務，今晚把秦雪安排妥當了！其他的，該唱該跳繼續！”
他手一揮，把人群驅逐了，之後對我輕輕點下頭。我一言未發，把醉成一團的秦雪拉起來，走出包房。
我不知道秦雪家在哪。而且她已經達到了醉酒的巔峰狀態——昏迷不醒。根本沒辦法從她口中問出她家的方位。我也沒有考慮送她去醫院，因為這種情況在我老爸身上經常發生，睡一覺就沒事了。我攔下一輛出租車，好不容易把她塞進車裏，自己也鑽了進去。車門關上，我去拿她的皮包，希望可以用她的手機找到她的家人。不料她突然又喊又叫手刨腳蹬，她把我當成了劫匪。我看了一眼司機不滿的臉，隻好要求他就近找個旅館先讓秦雪休息一下。
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她拖進旅館。把她扔在床上，又用冷水洗過的毛巾幫她擦擦臉，她終於露出了愜意的表情。看樣子用不著聯係她的家人了，而且，如果她父親知道我們把她灌醉，對誰都沒好處。我想我應該盡快離開並趁著同事沒散返回KTV，這樣就不會有什麼風言風語了。但轉念一想，她畢竟醉成這樣，這家旅館又不是特別正規。萬一有什麼意外，我肯定要後悔一輩子。思來想去，我還是決定留下。
“天狼星……”我看著她的臉苦笑道，“你真比狼還狠啊，盡給我惹麻煩！”
熄燈，我坐在沙發的角落，和她保持著三米以上的距離。旅店外麵有車駛過，車燈光線透過窗戶玻璃映射在班駁的牆上，隨後漸漸暗去，好像古老的膠片最後一次旋轉所投射到電影屏幕時的景象。我的思緒開始躍動。
老栗走後，公司肯定不會放縱“國中國”的情況繼續下去。從前的部門搞不好要分裂，冗員要被分配到更適合他們的崗位上去，老栗幻想的我接替他的情況可能會發生，但到了那時，怕是我手上可供支配的人力將大大減少。對於權利的欲望，我倒不是特別強烈，可這裏有個感情賬，如果做不成部長，老栗肯定會萬分失望。他的怨氣當然不至於發到我身上，他會找公司來發泄。他如果真的對老總傾訴不滿的話，那麼老總、古慈會怎樣看我……
他們肯定會懷疑我向老栗說了什麼，老栗才找公司發牢騷。他們會懷疑我和老栗是穿一條褲子的……可實際上，細數這半年多的時光，我除了挨老栗的罵，什麼都沒混出來。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我轉過臉去看躺在床上的秦雪。真羨慕啊……醉了，就往地上一躺，有人把她抱下樓，有人幫她打車，有人為她開房間。不像我，時時刻刻都要保證自己頭腦清醒。
“哎。”
“嗯？”我本能地應道。
“沒睡呢？”
秦雪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雖略有疲憊，但很自然，聽上去沒有半點酒精的成分。
“呃……”
莫非這是心靈感應？或是幻聽？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我不知該如何應答。
“我騙了你們，你們都被騙了，我一點都沒醉。”
她咯咯地笑了起來。
“……”
“哎，過來。”
“……”
“過來呀！我想和你說說話。”
我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床前。每邁一步，都感覺鮮血直往頭上湧。
“坐在這裏！”
她坐起來，在一片漆黑的情況下，我分明感覺到她正溫順地看著我。我向前稍傾，湊到她麵前。
“以後，這樣的遊戲，你他媽給我少玩！”
說完，我扭頭離開。
這不是我想要的……我心中升騰起莫名的悲痛。那悲痛到底是從何而來，自己卻完全弄不明白。這絕對不是我想要的……我感到屈辱與憤恨。我真切地聽到，她決非是以戀慕的口吻要我過去的，而是以老總女兒的身份在命令我到她身邊。那一瞬間，她的高高在上讓我感受到了距離。我在做夢，一場即將醒來的美夢。她用老總遺傳下來的特有的智慧愚弄了我，愚弄了所有人。她隨心所欲的愚弄，終於讓我看清了我們的鴻溝……
看著這飄忽不定的都市夜景，我總感覺它不應當是這個樣子。我疲憊不堪、混亂不堪。思想分裂成淩亂的碎片，我坐在漆黑的空地上妄圖將這些碎片整理一齊拚湊一齊，但一切都是徒勞無功。我歎息，城市在歎息，地球在歎息，躺在我心中那一片片碎片也在跟著歎息。我轉過身默默走著，一邊走一邊無助地整理，燈火通明的街道並不能將我的內心照亮。懸浮在紙醉金迷中的人們，又有哪一位肯來到我身旁，為我解答心中的憂愁與煩悶？我孑然一身，我孤立無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