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程立提醒他,不如趁著右相沒有發難趕快把缺口補上。賬目一清,到時候右相知道冤枉了好人,自然對他更加優待信任。
辦法是好,但是,一時之間,哪裏去找金銀來彌補這麼多年的缺口!
就是那次,程立暗示道:國庫的物資,多年從不清徹。國庫與宮中兩處相互串換,應該不會有人發現。
初始聽到之時,孫賢譽精神一振,但隨即又蔫了下去。國庫之所以從不清徹,是因為國庫中多為物資。而金銀一類,全都存在宮中。
就算自己有手段將東西從國庫中弄出來,也沒處換金銀啊。
沒人敢買,他也沒膽子賣啊!
那時他沒想到,當真有人敢買。
那之後沒幾天,齊王殿下再度找上門來。
齊王第一次來時,他本不願見他,畢竟相爺的意思是要攻占邑國。但沒想到齊王是個識時務的,根本沒提什麼要求,隻是說要和他結交一番,並送了幾個美人。
那幾個美人啊,真是沒說的。
孫賢譽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心裏揪揪的,那種火辣辣的感覺衝得他差點沒法繼續思考。
……
齊王再次來時,誠懇地提出了請求。希望能私下買物資。
他們為了籌措進貢的事宜,勞民傷財。恰逢邊境水災當道,沒了糧食兵甲的供給。附近小國哪裏拿得出那麼多物資。他們是有錢都沒處買。
實在沒有辦法,隻好私下問問孫大人。能否通融一下,先將物資賣給他們。
隻要挨過這個冬天,來年必定加倍奉還。
此乃無本萬利的事情,孫賢譽正瞌睡,就有人送上枕頭。
當時他就起了心思,之後又加上夜裏美人們的嬌語哄誘,他頭腦一熱,第二天就答應了齊王。
物資運送得十分隱蔽,一次之後,宮中金銀的空缺填上了很大的一部分。孫賢譽嚐到了甜頭,馬上進行了第二次、第三次。
到如今,已經私下運走了五批物資。不僅把宮中的空缺補上了,還大大地賺了一筆。
自己手上捏著齊王的欠條,來年這些物資又能重新回歸國庫,簡直是天上掉餡餅。果然國力大就是好,周圍小國哪個不得逢迎著。
而就在他還做著夢的時候,這些賬目就被送到了他手上。
此事當然不會是齊王殿下捅出去的,這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
除了那些絕對不會泄露的手下,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程立!
如果當真是他,那麼,他就是假意投靠。
這一個月來,所有事情都是裝的,都是為了欺騙自己,得到自己的信任。
孫賢譽咒罵了一句,自己還當是在施恩求報,沒想到早就落入了別人的圈套。
他們一定是知道邑國的窘境,知道齊王必然會在禎國想辦法籌措,這才把自己套了進去。
現在,陷阱收網。不管自己願不願意,都要去聽聽他們想要什麼了。
他收起絹布,將鐵錁子從窗子扔了出去,對手下吩咐道:“不去別院了,改道去城西芝林居。”
馬車疾奔,很快就來到了城西。
孫賢譽這一路一直在猜測,會是誰來見他。
如果說對賬目的了解,應該是大司農無疑。他早就懷疑那老頭子心思不純,表麵上投靠的是相爺,暗地裏不知道有什麼勾當。沒準這次的事情就是他們陷害自己。
不過也有可能是那王興,那家夥和齊王最為熟絡,是他慫恿的也不奇怪。
他一邊想著,一邊在侍從的帶領下,來到了“芝林居”的後院。
“孫大人,許久不見了。”清軟的女聲想起,讓孫賢譽的心肝冷不防地酥了一下。這聲音,沒錯,是姚雪落。
他一抬眼,就看到神態冷然的牧雪落正坐在屋中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她一身青色布裙,民間婦人的打扮,看起來倒有些熟悉。
孫賢譽還在打量,身後的房門應聲關閉,屋中再無其他,唯獨他身旁的一個小凳子。
“竟然是你?”孫賢譽不知該哭該笑。日思夜想的美人兒總算約見他,卻是如今這個情形。
“沒錯,是我。孫大人不是很想見我嗎?怎麼今天看起來沒那麼高興?”牧雪落冷冷地說道。布衣荊釵絲毫不能掩蓋她的麗色,隻是麵容的冷峻讓她的美貌像是結了一層冰。
要不是她一直記著皇宮中慕容楓那陰冷的一笑,她當真想把孫賢譽資敵的證據讓慕容楓知曉,讓這位郎中令死無葬身之地。
她太想太想了。但是丞相絲毫沒有猶豫地派她來見孫賢譽,她沒法隻顧私仇。
今天她穿戴的,正是與紅姐被他害死那日一模一樣的衣裝。
她多想今天就讓他去死!給紅姐報仇!
但是,她不能不顧大局。活的孫賢譽,現在要比死的更有價值。
她許久才壓下心中強烈的怨怒,不斷地說服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