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釀,醉斷故人腸。烏雲天,不諳離恨殤。
“取那三月三的桃花,拮個十幾廿幾瓣的,其色不宜太濃,也不喜太淡。若要說個準頭來,大概就是胭脂色,還要是剛成的那種。注大半壇白酒,壇最好用那陽洞窯產的,酒自是城西那家鋪子的就極好。然就著壇口處將花瓣揉碎了撒進去,嚴嚴實實地封上。過得七七四十九日,也就是你細細讀一遍《詩經》的光景,就可以掀蓋了。就聞到那股子味道撲鼻而來,則是清清淡淡的,卻比那最好的芙蓉糕都要香上百倍。”
夢裏依稀有那溫婉的聲音若潺潺流水一般,隱隱約約,總也聽不真切。
十歲的燕無回渾渾沌沌地醒來,倏地睜開了眼,直直地望著上頭的蚊帳,腦子裏千思萬緒齊齊湧過。
他緩緩坐起來,蜷縮在床的一角。
良久,他抬起眼,望向窗外的夜空。
當時明月照,曾照彩雲歸。
他的頭又開始痛了,像是要撕裂開來一般。抿緊下唇,額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他卻一聲也沒哼。
半晌,感覺好些了,他披上外衫,拿起桌上的秋水刀,輕輕往院子裏走去。
剛刺了兩下院子裏的草人,就聽到圍牆外斷斷續續的腳步聲,混著刻意壓低卻難掩稚嫩的女童音,遙遙傳了過來。
“咦?你怎麼跟著我來了?哎呀呀,要是被師父發現怎麼辦?快回去,快回去!”
“不行不行,就算你用那種無辜的眼神看著我也不行,我不能帶你回去啊……”聲音有些軟化了下來。
“那這樣好不好?我明天再帶些吃的去後山找你玩,好不好?”
“那我們就算是朋友了,我叫顏錦書,你呢?”
“那我就叫你白花花吧,瞧你的毛白得跟雪一樣,就叫你小白好不好?”
“小白,明天見。”
燕無回遠遠地看著一個纖細瘦小的身影略顯笨拙地翻過了牆頭,一個沒踏穩,就堪堪跌在了地上。
“哎呀,痛死我了!”女孩揉著屁股直喊痛,姿勢看起來好不文雅。
就著月光,隱約能瞧見她的模樣。
紅通通的小臉,怕是被夜裏的寒氣凍得不行。那張臉上獨獨那雙眸子是最有特點的,像是波光粼粼的秋水,亮得不得了。
燕無回皺了皺眉頭,按理說該掉頭就走,可今次就像是著了魔似的,他沒有立時離去。
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心情似是有些好了。
錦書看見不遠處有個人定定地站在那裏,若是一般人,在這月黑風高夜裏見到個黑影怕是要尖叫著暈過去。她卻渾然不覺怕為何物,隻是嘟著嘴,忿忿道:“喂,那邊的小鬼,過來拉我一把。”
燕無回不禁啞然,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
小鬼?
看她一副長得還沒開化的模樣,似是比他還小上幾歲吧?
他也沒應聲,隻是往前邁了幾步,在離她還有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思索著到底要不要上去幫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