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張 往事匆匆(1 / 2)

是春節快來的時候,去參加袁青的婚禮。恰巧遇到下班高峰期,隻好抄捷徑步行。

中途路過地下人行道,有一個流浪歌手衣衫破爛,戴著鴨舌帽,繚亂的長發和胡須遮住消瘦的臉,靠著牆坐著抱著吉他靜靜彈唱,聲音低沉而磁性。

我停下步子,扔了幾個硬幣在琴盒裏,那個人停下來說謝謝,彎曲的手指帶著溫潤的弧度,居然像極了他。

想說的他,是我年少時,最喜歡的他。

認識韓梟然其實在十七歲的時候,最常去的天台。單調的隻是偶爾掠過大片大片的飛鳥,孤獨而寂寥。本來是毫無樂趣的地方,卻又總趕著下課鈴聲,迫不及待又前赴後繼。

若是說是為了常在天台上彈吉他的少年,如此這般的來來往複,便不足為奇。

可能冥冥之中真的有緣分做祟,在一個平淡無奇的夏日午後,在我走出圖書館時遇上一場雨還滿臉抱怨的時候。我和他相遇了。

和這個城市所有的暴雨天氣一樣,天在一瞬間暗下來,雷聲在黑色的雲上滾滾的響起,坑窪的路麵上迅速積起了無數攤水,水沿著下水道流下去,發出嘩嘩的聲響,淹沒在轟然的雷聲裏。

於是慌不擇路的人們四處逃竄,隻剩下一條條空曠的街道,在鉛灰色的天幕下,緩緩的睜開了它因盛夏而疲憊不堪的眼睛。

我從書包裏拿出早上被老媽塞進來的傘,心裏麵還帶著一絲竊喜。接著一雙濕噠噠的帆布鞋突然出現在眼前。所以猛地抬起頭來,卻又一眼**。

那個遙遠的瞬間用怎樣的話才能夠清楚的描訴呢,就好像是電影裏男女豬腳命中注定的相會,兩個人默契的相互對望,然後突然世界消失了所有的聲響。

他似乎是剛剛才從天台上衝下來,衣服緊貼著皮膚,略顯出男生精瘦卻依然有些小肌肉的身材來。背後的吉他完整的放在背包裏麵,曲譜卻沒這麼幸運了,他隨意抓著亂成一團,上麵的藍色筆跡大片大片的暈開。虎頭虎腦的一股子呆萌的可愛。

繼而在那樣混亂的場景裏突然發現,年少時的勇氣總是強大,所以才能無謂於身旁來來往往的人群,自然的踮起腳尖為身邊的人遮擋洶湧而下的雨點。

想要為他遮住這一方陰雨。這樣的情緒,帶著小小的期望,該是臉頰微紅,眸子裏水波粼粼的花癡模樣。即使對麵的人擺著一張臭臉,想也不想的小聲嘟囔這雨怎麼這麼大之類的抱怨。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腦子裏一團漿糊,全是為了那人的複雜情緒。隻能麵帶羞澀的抬起頭來,盡量用了最溫柔的方式說,‘我有傘呢,讓我幫你擋雨吧。’‘不用了,你把傘借我就好。’他的聲音伴隨著淺淺的咳嗽聲。

於是下意識的把手上的傘遞過去,一股腦的說‘我是陸純一,同學你要還傘給我的話可以到高一七班找我。’話還沒說完,那個人就已經接了傘往雨幕裏走去,回答的話輕到有些聽不清。

即使是在很多年之後想起來也覺得好笑的回答和動作,他的理所當然和拒絕若是多那麼一句,自己也就沒有那麼多的期盼和小心翼翼。亦不會有那麼多年漫長的毫無道理的等待。這樣說是不是又矛盾又好笑。

最近一次的夢裏,他依然是青春洋溢的少年模樣,站在空曠的天台上,背著鍾愛的白色吉他,他纖細的手指握住我滿是灰塵的手。粉筆在牆上溫柔的刻畫,囂張的長大了它五顏六色的嘴巴。

從站的地方往下看,洶湧人群,百般喧囂。螻蟻一樣鑲嵌在視野的空白地方。

偶爾有風吹過,吹得他白色衣訣,鼓蕩飛揚。

我在夢裏也記得,已經有好幾年沒有他蹤影了,帶著久別重逢的期盼,我伸出手來想要擁抱他。可是他卻始終隔著一段距離,咫尺天涯。他眼光在我身上短暫停留,轉身走上天台的護欄,張開雙手像一隻鳥一樣俯衝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