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間,琴聲驟起。
琴韻剛起時婉轉輕靈,如小橋流水,輕輕蕩漾。突然轉折至高亢入雲,雄奇激越,如隕流星,迸爆傾瀉,千裏滔滔,急轉而下。忽又清越幽婉,高曠疏淡。時而急促如林風簌簌,時而舒緩似泉水潺潺,兩種韻律交相輝映,竟是毫無參差落差,渾然一體。
時高時低,似沉似揚,眾人聽得心神迷醉,物我兩忘,似乎隨著樂聲飄飄欲仙,直上九天。又仿佛化作翩翩遊魚,在花香與月光糅合的溪流裏沉浮跌宕。
當的一聲略顯沉重的尾音震醒了在場的所有人。
趙晏在音樂頓起的刹那,突然心中的諸多幻覺消失殆盡,隻留下了一股祥和之氣。待那尾音驚醒的片刻,對這神秘高貴的女子驀地又產生了一種深深的依戀。
趙晏緩慢抬起頭來,怔怔地注視著楚焉焉的美麗雙瞳。楚焉焉也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淡淡道:“趙公子乃人中之龍,麵對小小挫折,怎能就此意誌消沉,一蹶不振?想當年焉焉學琴之時,雙手滿是血泡,幾乎不能持物,卻也沒有如此輕言放棄,依舊日日學琴,夜夜觀譜,方成今日之成就。焉焉鬥膽說一句,成大業者,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今日趙公子所遭艱難,更應該激流勇進,到名揚天下之時,才發現今日之辱不正是將來成就大業的穩固基石嗎?”
眾人不僅被她的琴技折服,更為她的蘭心慧質所心折。費常情、商笛悠、華凡等一眾年輕俊傑都露出迷醉的神色,深深被她的舉動言行所吸引。
趙晏的手中長劍“當”的一聲,滾落在地上。灰暗的雙眸重新煥發了光芒,趙晏露出赧然的微笑,爬起身來,抱拳道:“諸位恩情,趙晏永世不忘。以前太多無禮,還請各位見諒。”說罷,又轉過身,向楚焉焉道:“楚姑娘一聲當頭棒喝,猶如醍醐灌頂,令趙晏感到慚愧無比。趙晏此番能重生,多虧楚姑娘的驚世良言和絕世琴技,日後若用得著趙晏,盡管吩咐。”
楚焉焉淺笑道:“趙公子言重了,焉焉隻是胡亂說說罷了。趙公子不用放在心上。”
趙晏再次長身跪地,道:“父親大人在上,請恕孩兒愚昧。日後孩兒定當把今日之教誨謹記於心,不辱趙家英靈。”說罷,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趙長天聞言,身軀不禁有些顫抖,微微頷首。
趙晏又艱難爬起,朗聲道:“今日趙某鬥膽懇求諸位放過夜長弓一馬,半年之後趙晏定會親自向他挑戰。”
眾人都露出詫異之色,原來幾乎所有人都想借夜長個弓激戰之後的精疲力竭,把他生擒下來。
夜長弓雖然強行壓下傷勢,但此間高手如雲,又怎麼會看不出他的受傷之相。夜長弓傲然笑道:“趙公子太小瞧夜某了。若是誰想挑戰夜某的,盡管站出來,何須趙公子求情?”
無名見此人雖出身魔道,但卻毫無奸邪之氣。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乃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不禁心生好感,對他的處境擔心起來。
群雄立時起哄,大罵夜長弓不知好歹,自尋死路。
趙無痕見侄子終於放下自殺之念,頓時豪情大升,道:“既然閣下如此豪氣幹雲,趙家無痕就來領教一番。”
趙晏神色一變,叫道:“四叔,你......”
趙無痕朗聲一笑,道:“晏兒放心,既然對方不殺你,趙家豈會恩將仇報,他的生死就有你們半年之後的一戰再來決出。”
趙晏登時麵露笑容,躬身退後。此話暗示了此地的白道中人不得擅自擊殺夜長弓,不然就是和趙家為敵。
夜長弓不理趙無痕,反而踏步上前,走至台階之下,朗聲道:“夜長弓拜見楚小姐。恕夜某直言,希望楚小姐能夠揭下麵紗,讓夜某一睹芳容。”此話一出,全場再次轟然。
楚焉焉還是頭一次遭到如此直接的求愛,不禁驚訝萬分,但片刻之後又恢複了平靜,淡淡道:“夜先生不覺得自己太過唐突嗎?”
夜長弓哈哈大笑,道:“男歡女愛,情之所鍾,何來唐突之說?況且夜某隻是想一睹小姐芳容,既然小姐不願意,那夜某就不看好了,有何希罕。”
楚焉焉更料不到眼前的男子會這樣說,非但不怒,更引起了興趣,道:“那夜先生此生此世又希罕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