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絢麗的光影之中,與平日相比多了一些喜慶的氣氛,原來正是大年三十。除夕之夜本該是合家團聚,其樂融融的的時刻,然而在一片萬家燈火中,卻有一處人家顯得死氣沉沉。
夜色已經很濃了,屋內卻一盞燈也未開。一中年婦人垂頭坐在沙發之上,用一張手帕捂著臉,依稀聽見她在微微抽泣。婦人對麵是個五十來歲的男子,正不住吞雲吐霧地抽煙,旁邊煙缸之中已層層疊疊堆滿了煙蒂。想來這戶人家是遇到了天大的傷心事。那男子噴出一口煙霧,說道:“你別著急,等我那朋友籌到錢,我們立刻拿了去醫院。”那婦人卻不說話。
此時,置於沙發旁的電話突兀地響了起來。那男子將電話拿了起來:“是,我是王炎的父親,你說什麼?炎兒失蹤了?什麼時候?好的,好的,我馬上去。”放下電話,望著一臉驚懼的婦人,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王家三代單傳,現在炎兒他……”話未說完,又是重重歎氣,恍惚間隻見他皺紋滿臉,一頭銀發。
好險一座山,白雪皚皚,銀枝銀石間一條小道崎嶇蜿蜒而上,順路望去仿佛直達天際一般。隻聽得咯吱、咯吱聲音響處,自山腳走來兩人,其中一人是十四五歲的少年,身上隻披了一件藍色長袍,在這寒風中顯得稍顯單薄,另一人是個小姑娘,頭上輸了兩個發髻,用紅色絲線係住,一身大紅冬衣,配上她潔白麵龐十分可愛。山路雖然難走,這二人卻全然不覺,那少年右手提著一個大包袱,宛如在平地一般,走得甚是快捷,那女孩更是在少年周遭跑前跑後片刻不得安寧。
女孩望著手中一串冰糖葫蘆,咽了咽口水說道:“大師哥,我隻吃一個好不好,就一個。”少年轉過頭來,將包袱交置左手,愛憐地看著女孩,為她拂去頭頂一片雪花,說道: “你便全吃了也不打緊,但你想,尚若你拿去給師父師娘吃,師父師娘不知道有多高興。”女孩看那冰糖葫蘆鮮紅欲滴,眼中渴望之情更重,但抬起頭來卻堅定地說:“嗯,這次過年,爹爹媽媽肯定為我準備了禮物,我也要把這葫蘆給他們做禮物。”少年欣慰地轉過頭,心下卻是暗笑:“大人怎麼會希罕你小孩的事物,不過你今年才八歲,便懂得孝敬長輩,師父師娘見了必定高興。”
山路雖長,但二人一路說著話,腳下不停,也漸漸望見了山上建築的一角。“爹爹,娘,我們來了。”那女孩進了山門,高興得大叫,卻不妨絆著了腳下一個凸起,一跤摔去,手上的冰糖葫蘆飛得老遠。少年吃了一驚,忙趕過去將女孩扶起,上下查視,幸得積雪甚厚,並未受傷。那女孩站起身來,發現手中空空如也,雙眉一怵,便要哭出聲來。少年見狀慌忙放下包袱,左右開弓為女孩拍打身上積雪,口中言道:“冰糖葫蘆,便是要和雪水蘸著吃才好,否則為何在冬天出售,又叫冰糖,想必是冰鎮過後滋味才好。”
女孩聞言轉過頭去,看見那冰糖葫蘆遠遠地躺在雪地之上,紅白相襯愈加晶瑩,眉頭便又舒展開來,問到:“大師哥,方才我是踢到了什麼啊,定是你偷懶,將一塊大石忘在這裏,害我摔交。”少年也覺得奇怪,平時掃得幹幹靜靜,別說大石,就是一片落葉也不曾見,絆到小師妹的,究竟是何物?突然女孩叫了一聲:“是個……人。”
少年轉過身來,左手拉著女孩的手,卻也不提那包袱,右手暗自蓄力,凝目望去,隻見方才絆倒女孩確實是一個人,隻不過那人穿了一身式樣古怪的白衣,白衣之上還裝飾一條一條細小的藍紋,雪地之中實是不容易發現。少年上前去,在離那人兩尺之地站住,女孩卻躲在少年身後,隻露出一對如點漆的眼睛,咕嚕嚕直轉,問道:“這人是哪裏來的,穿著這樣古怪,我們下山之時都沒有看見。”少年不做聲,心中卻想:“以師父的功力,這人一進山門就應當發現,為何卻不見師父?”
念頭轉動間,就聽見一儒雅從容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衝兒,珊兒,你們怎地還不進去?”少年女孩同時轉過身來,隻見一素衣長須男子和一清秀婦人在身後,少年隻說得一句:“師父……”那女孩早已撲進那婦人懷中,口中叫到:”爹爹,娘,這裏有個人,害我摔了一交,把新衣都弄髒了。“其實地下積雪白淨一片,並未弄髒她的新衣,想是看見爹娘來了,正好耍嬌。那婦人摸著女孩的頭,說道:”我和你爹爹也是聽見一重物墜地的聲音,又聽見你喊,這才出來看個究竟,怎麼那是一個人麼?”
此時那男子將地上的人翻了過來,皺眉道:“這是什麼衣服,式樣如此古怪,這種衣料也從未見過。”其餘三人同時望去,見地上那人竟然是個光頭,兩條眉毛是稀稀落落,雙目緊閉,一張臉血色也無,瞧年齡不過十二三歲,婦人啊了一聲道:“莫非是哪個廟裏的小師父被人追殺至此?”男子道:“若是逃命,到也可能,你看他胸前這塊牌子,王炎……,莫非是他名字,又不像是出家人的法號,這幾個符號卻不認得。”婦人道:“好了,不管他是何人,先將他扶到房中,救醒再說。”那男子點了點頭,將地上那人打橫抱起來,對少年和女孩說道:“衝兒,珊兒,你們也進來吧,外麵天冷。”那少年將包袱提起,又走過去將女孩掉落的冰糖葫蘆拿在手中,跟著走了進去。
原來地上這少年,便是開篇那中年男子口中的炎兒,他患了重病,本來在醫院中接受治療,但過年之際,那看護他的護士忙著給家人打電話,回過頭來,卻看見病床上空空如也,誰曾想他竟然會出現在這險峻的山中。
王炎在昏迷中隻感到了忽冷忽熱,又覺得一條熱力在身體中四處遊動,突然喉頭一甜,一口血噴了出來,耳中隻聽見一女子的聲音:“好了,這口淤血被逼出,那便有救。”慢慢睜開雙眼,隻見身前似乎坐著一人,看身影不像是父母,欲坐起身來,那人卻在他胸膛上輕輕一按,隻覺一股熱力透體而入,全身頓時暖洋洋的用不上力氣,那人對他說道:“你此時並無大礙,隻需好好休息,明日便可下地了。”王炎聽了,又閉上雙眼,頭腦中依然昏昏沉沉,隻是一個,念頭閃過:“怎麼是陝西話,莫非主治大夫換了人了?”然後又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