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陽郡王府內的一方書房之內, 碧紗櫥大開, 熱浪翻湧, 瑤娘穿著藕荷色的絲質裙衫, 撐著下顎定定看向麵前的城陽郡王。
“看什麼？”城陽郡王放下手裏的狼毫筆, 端起麵前的涼茶吃了一口。
“看世子哥哥好看。”瑤娘眯著一雙眼, 聲音純稚道：“世子哥哥真好看。”
聽到瑤娘的話, 城陽郡王端著茶碗的手輕頓，片刻之後才轉頭看向瑤娘。
兩個月前，那衛太醫開了方子給瑤娘墮胎, 瑤娘心緒不穩，直在床榻上躺了近一月才稍微好轉一些，但這記憶卻似乎退到了十幾年前, 因為她平日裏有時無緣無故的還會去老城陽郡王妃的院子裏頭找人。
甚至半夜之中喚著“映雪”或“尋荷”的名字起身找人, 被城陽郡王硬生生的摟著安撫了下來。
映雪與尋荷早已出府嫁人，這整個城陽郡王府內的人皆被城陽郡王換了一撥, 老早的那些老人, 早已一個不剩。
“娘……”書房門口探出半個小腦袋, 一個梳著雙髻的小女娃小心翼翼的探進來道：“娘, 哥哥又打架了。”
“怎麼打架呢？”聽到那小女娃的話, 瑤娘趕緊從書案邊起身道：“不能打架的。”
說完, 瑤娘上前牽住那小女娃的手，剛剛走了幾步卻是突然頓住了步子，然後低頭看向那小女娃道：“你是誰呀？”
小女娃癟著嘴, 神色蔫蔫的道：“娘, 我是十二。”
“十二？”瑤娘歪了歪頭，神色迷蒙。
十二看著這副懵懂模樣的瑤娘，扯了扯身上的裙衫道：“娘最壞了，又不記得十二。”
“不哭不哭，記得的，記得的。”聽到十二的話，瑤娘趕緊把人摟在了懷裏道：“十二真好看，娘記得的。”
“娘你根本就不記得，十二是男孩子，你總是給十二梳女娃娃的雙髻。”十二一邊說著話，一邊又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十二姐姐……”十三穿著小裙衫跌跌撞撞的跑過來，舉著手裏的一束夏菊遞給十二道：“十二姐姐不哭。”
“誰是你姐姐，我是哥哥！”十二一把打掉十三手裏的夏菊，扯著小嗓子跺腳道：“我是哥哥！”
“可是十二姐姐穿小裙子，戴小花花，就是姐姐呀……”十三歪著小腦袋，神色懵懂道：“十二姐姐最好看了。”
“嗚嗚嗚……”被瑤娘和十三氣哭的十二邁著小短腿跑遠了。
瑤娘蹲在原處，和十三麵麵相覷道：“十二生氣了。”
十三將地上的夏菊撿起來塞到瑤娘的手裏道：“給娘的花花。”
“哇，真好看。”黃白色的夏菊之中夾雜著幾株絨毛球一樣的小花，瑤娘歡喜的把它戴到發髻上道：“好看嗎？”
“好看，娘最好看了。”十三拍著小手，神色興奮道：“娘，我想吃酥糖。”
“好啊，娘給你做。”上前牽住十三的手，瑤娘完全忘記了房廊盡頭還藏著一個在哭鼻子的十二，徑直就牽著十三的手往小廚房的方向走了過去。
城陽郡王從書房門口出來，看到那瑟瑟的躲在圓柱後的十二，麵無表情的朝著他招了招手道：“你娘呢？”
“娘去給十三做酥糖了。”十二低著小腦袋，聲音蔫蔫的。
十三是前幾日瑤娘剛剛從外頭撿回來的女娃娃，看著模樣玉粉，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樣，卻是個十分機靈的小東西，一來就將瑤娘給霸占住了。
城陽郡王看了一眼十二身上的裙衫，眸色輕動道：“去找你大哥幫你換了。”
“是。”十二應罷，趕緊扯著身上的裙裾跑遠了。
府中的十三個哥兒姐兒，不管是哪個，都是十分敬畏城陽郡王的，因此這十三個人每次有什麼口角，隻要城陽郡王一瞪眼，立即就會被嚇得閉上了嘴，搭攏著腦袋說不出一句話來。
瑤娘跟小十三在小廚房裏麵呆了大半個時辰，才端著剛剛做好的酥糖往主屋內去。
城陽郡王攏著寬袖坐在主屋內的羅漢床上，身邊站著一身軍裝的啞夫。
啞夫雖還小，但因為跟著城陽郡王在軍營裏頭摸爬滾打了小半年，所以身上稚氣半褪，整個人看上去小有氣勢，與城陽郡王有幾分相似，怪不得能鎮住身後的那十二個小蘿卜頭。
“去吧，把你十三妹妹帶出去。”
啞夫朝著城陽郡王點了點頭，然後上前牽過十三的手，直接就把人給帶了回去。
瑤娘捧著手裏的酥糖放到實木圓桌上，扭頭朝著城陽郡王的方向看了一眼。
對上瑤娘那雙幾十年如一日的清澈眼眸，城陽郡王突然輕笑了笑道：“過來，讓我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