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的天, 周陵城內溯雪紛飛, 寬長的街道之上幾乎不見人, 城陽郡王府的一方院落之中燒著地龍, 日夜相繼, 久久不絕。
“尋荷, 怎麼樣, 小世子吃藥了嗎?”映雪端著手裏的糕點,小心翼翼的拉過那端著藥碗從主屋之中出來的尋荷。
“沒有。”尋荷搖了搖頭,麵色擔憂道:“這可如何是好, 小世子已然三天未用藥了,他身子這般孱弱,若是出了什麼事, 那我們可如何向城陽郡王妃交代呀。”
說罷, 尋荷蹙著秀眉,細細的歎出一口氣道:“唉, 小世子是咱郡王府內的獨苗苗, 就算是掉了根頭發絲咱們都不好過, 這會子不吃藥, 指不定多傷身子, 就怕城陽郡王妃心緒不好, 拿咱開刀。”
“噓。”打斷尋荷的,映雪拉著人走到一處房廊角落道:“別瞎說話,若是被人聽到了, 那可就有咱們的好果子吃了。”
“唉。”尋荷端著手裏的藥碗, 無奈的歎息道:“你說說,本來到這世子院落的差事都是人搶著人上來的,可是到如今看來,這哪裏是個好差事啊,明明就是個掉腦袋的差事嘛。”
“不是聽說城陽郡王妃去皇廟裏頭求簽了嗎?”映雪四下看了看,見無人後才湊到尋荷的耳畔處道:“說是世子命不好,要找個福氣好的帶一帶。”
“那些神鬼之言,咱們王妃不是一向不信的嗎?”疑狐的看了一眼映雪,尋荷壓低了幾分聲音道:“你是從哪處聽來的呀?”
“還能從哪處,不就是王妃身邊的趙嬤嬤說的嘛,那個大舌頭,什麼事都往外漏,遲早要出事。”
說完,映雪拍了拍尋荷的胳膊道:“行了行了,這不吃藥,拿回去溫著吧,指不定什麼時候又想吃了呢。”
“唉。”尋荷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端著手裏的藥碗走遠了。
映雪提著裙裾,小心翼翼的拿著手裏的糕食走到主屋門口,然後輕手輕腳的推開了房門。
屋內燒著地龍,地上卻還放著炭盆,鋪著厚實被褥的拔步床上躺著一個纖瘦身影。
“世子,您怎麼又沒蓋被?這若是出了事,那奴婢可是要掉腦袋的呀。”看到那穿著一身細薄褻衣褻褲躺在拔步床上的靖宸,映雪滿臉慌張,趕緊上手幫靖宸把被褥蓋好。
今年的冬日尤其的冷,世子身體不好,大夫說千萬不能受了涼,不然可能都熬不過這個冬日,因此這院子裏頭的丫鬟婆子皆小心翼翼的伺候著,生恐這世子出了事,她們都得陪葬。
“咳咳……”靖宸輕咳了一聲,抬手掀開身上的被褥,然後緩慢撐著身子下了床。
“世子,您要什麼,奴婢去給您拿。”看著靖宸那顫巍巍走路的纖瘦小身影,映雪嚇得不輕,圍在他的身邊麵色慘白。
“你出去吧。”靖宸年紀雖小,但氣勢卻十足,他冷著一張臉,抬手揮開映雪護在他胸前的一隻手。
“世子,求求您饒了奴婢吧,您若是出了什麼事,那奴婢可是要掉腦袋的呀。”映雪急匆匆的跪在靖宸麵前,用力的磕頭道:“您還是回床上去吧,奴婢求求您了。”
垂眸看著那麵色驚慌的跪在自己麵前的小女婢,靖宸沉下一張臉道:“你是聽不懂本世子的話嗎?咳咳咳……”
靖宸的話說的有些急了,所以便疾咳了起來,那女婢趕緊上前替靖宸拍了拍後背道:“世子,您慢些,大夫說了,您不能動怒的。”
豈止是不能動怒,便是那七情六欲都是不能的。
情.欲傷身,所以靖宸每日每夜的都在克製著自己不動情,不動欲,即便是對城陽郡王妃和城陽郡王都是一副冷淡淡的模樣,這也就是他日後那般冷情冷性的緣由。
“宸兒,這又是怎麼了?”城陽郡王妃伸手撥開厚氈,一眼看到那咳得麵色漲紅的靖宸,一巴掌就甩上了那映雪的臉道:“你是怎麼伺候的宸兒?”
“王妃饒命,王妃饒命啊……”映雪跪在地上,麵頰紅腫一片,甚至還帶著絲絲血跡,可見城陽郡王妃剛才的那一巴掌有多重。
“滾出去!”城陽郡王妃克製著怒意,聲音沙啞道。
“是,是。”映雪哭哭啼啼的退了出去,卻在主屋門口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穿著厚實的裘衣,整個人都被裹得緊緊密密的,隻露出一張纖柔小臉,看著約莫隻有七八歲的模樣,卻好看的十分過分,特別是那雙黑烏烏的眼珠子,浸著水一樣的濕潤純稚,幹淨的讓人不忍褻瀆。
映雪呆愣愣的站在原處盯著那小女娃看了半響,在聽到屋內城陽郡王妃的聲音時才趕緊急匆匆的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