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抱著懷裏浸著茶水的衣物, 蘇妹汲著腳上的木屐, 緩步走出了卻非殿, 外頭不知何時漸漸升起了淺白的日頭, 蘇妹墊起腳尖, 將手裏的寬袍晾曬於木架之上。

因著那瘮入骨髓的梳洗之刑, 所以蘇妹對於周旻晟, 一開始是十分懼怕的,服侍之時連頭都不敢抬,可是經過這半月, 她卻是突然發現這周旻晟現下就是一隻沒了爪子的幼虎,再張牙舞爪又如何,還不是被困在籠子裏傷不了她。

其實說到底, 他們也算是同病相憐, 都有一個不靠譜的爹。

第一眼看到周旻晟時,蘇妹就被他那身髒汙再幾乎看不清楚顏色的衣袍給熏了個半死, 也不知是多久沒有洗換了, 那副蓬頭垢麵的模樣, 大致比周陵城裏頭沿街乞討的乞兒好不了多少。

那時候的蘇妹, 是有些心酸的, 因為她加上上輩子, 畢竟也算是活了幾十年的人了,所以看到這副模樣的周旻晟,無端的產生些憐愛弱小的小毛病, 也是正常的, 至此便猶如老媽子般的開始接手周旻晟的事,即便那頭沒了抓牙的幼虎依舊對她十分不友好。

隻是說到底,蘇妹上輩子還是死在這周旻晟手裏的,因此對於這周旻晟,蘇妹總是隔著一層皮的,有時候也會無端產生些怨懣情緒,可轉念一想,這偌大後宮,人家連你是哪根蔥都不曉得,這般的怨懣,實在算是自作多情了。

自然,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對別人好,蘇妹是存著私心的,她想著,若是等到這周旻晟當上了皇帝的那一天,會不會看在她兢兢業業的服侍了他這麼久的份上,賞她些銀錢,讓她出宮找個安穩的人嫁了呢?

“姐姐。”一道青稚的聲音突然從旁傳來,小太監圓桂縮著身子,偷摸摸的跑到蘇妹身旁道:“姐姐,尚功局的青瓷姑姑托人送來了些廢布。”

一邊說著話,圓桂一邊將掩在寬袖裏頭的一大坨布頭塞進了蘇妹手裏。

其實雖說是廢布,但尚功局裏頭出來的東西,哪樣是差的。

蘇妹摸了摸手裏厚實的布料,便知曉這定是青瓷特意給她留的,冬日將至,南宮裏頭無厚衣裹身,便是煤炭也被人克扣著,更別說有人會送衣物過來了,所以人常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在尚功局中,蘇妹一走,青瓷便頂了她的五品女吏官職,青瓷素是個要強性子的,愛憎分明,蘇妹平日裏與她的關係極好,自然也不在意這事,隻青瓷卻是心中過意不去,時不時的來找蘇妹想讓她回尚功局。

蘇妹自然是不能回去的,但她又不能明說原因,隻能隱晦的點撥青瓷讓她多往尚功局的門口轉轉,早些碰上那個半路破了官服的太常寺好出宮嫁人去。

上輩子時,蘇妹記得很清楚,青瓷在那周旻晟繼位之前被太常寺求了出去,堪堪躲過一劫,現下想來,蘇妹總是覺得這事太過巧合了一些。

“姐姐,怎麼了?”圓桂看著蘇妹隻盯著那布頭卻不動作,趕緊湊頭到蘇妹麵前道:“姐姐莫擔憂,奴才進來時那兩個婆子正睡著呢。”

這南宮裏頭加上蘇妹,服侍周旻晟的隻四人,兩個婆子是景帝安插在裏頭的,平日裏基本不幹事,隻負責看管周旻晟不讓他出了卻非殿,圓桂是被不情不願調進來的,年歲與蘇妹一般大,卻小了一月,因此一直喚蘇妹為姐姐,除了嘴碎些,基本沒啥毛病。

所以整個南宮裏,隻有一個蘇妹是硬拋了五品女吏的官職栽進來的,這般傻的人,也難怪周旻晟看著不順眼,畢竟哪裏有人會拋了到手的五品女吏官職,甘願在廢太子宮做一個無品階宮女的,說她沒有目的,誰會信。

“無事,我將布塊拿進去,你去後頭挖些菊芋過來。”

這菊芋是蘇妹無意中在卻非殿的後頭發現的,根長的極其像薑塊,蘇妹看到上頭有齧鼠的啃噬痕跡,便大膽嚐了嚐,發現味道居然還不錯,便挖了好幾日蒸煮來吃。

“哎。”圓桂輕應一聲,趕緊拱著身子走遠了。

看著圓桂那在秋瑟冷風裏頭幾乎縮成一團的纖瘦身子,蘇妹緊了緊手裏的布塊,想著這些料子大致可以做三件小襖背心,冬日裏裹在宮衣裏頭,也是看不出來的。

汲著腳上的木屐,蘇妹偷摸摸的帶著手裏的布塊進了卻非殿。

卻非殿裏頭依舊陰冷的緊,那周旻晟坐在矮木塌上,身後的窗欞大開。

“王爺怎的沒有關窗?這若是著了風那可如何是好。”畢竟這南宮裏頭根本就不會有禦醫過來,就連弄副平常的藥都艱難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