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酒肉臭(1 / 2)

成渝高速路橫穿萬家村,把萬家三組一分為二,分別位於高速路的兩邊,通過萬家橋互相遙望。老支書萬家財家位於橋的右邊,背靠桃花山。經過幾次的翻修,老支書的三層別苑已初具規模,樓上樓下,樓裏樓外,翻修一新,寬敞的院子裏花埔修剪得工工整整,在紅漆的大門兩邊,鮮豔的玫瑰花怒放著,在高高的院牆上迎風招展、爭香鬥妍,濃濃的香氣向四周飄溢,令過路人心馳神往。院外是通往鎮裏的水泥路。萬家灣在橋的左方,萬大媽帶著小孫女住在離大橋的橋頭幾十米的一座三間低矮的土瓦房裏。四周的牆麵早已斑斑駁駁,千瘡百孔,堂屋後麵的牆已裂了一個大口,岌岌可危,隨時都要倒下來似的。

今天是萬支書六十大壽,也是他光榮退休由兒子萬寶接替支書的大喜日子。在小洋樓前是張燈結彩,車來人往,高朋滿座。區裏的、鎮上的、村裏的、隊裏的老的、少的、小的滿滿地擠了一園子。

“祝你壽比南山,福如東海。”“祝你年年有今是,歲歲有今朝!”人們臉上喜氣洋洋,嘴裏滿是祝賀的詞語,好像比自己過生日還要開心似的。酒香、茶香、菜香香飄四溢,歌聲、笑聲撞擊著這個寧靜的村落。

今天也是萬大媽五十五大壽,而她卻帶著小孫女倭佝著呆呆地站在橋頭。她雙眉緊鎖,兩隻眼睛深深地陷了進去,眼角深深的皺紋錯綜交織著像繃緊的五線普,春風把她的頭發吹得七零八落的,蓬蓬鬆鬆的耷拉在額上。橋頭一棵老榆樹佝延殘喘在光禿禿的石壁上,樹尖抽出幾枝新葉,孤零零地在微風中搖擺著。

一趟趟地汽車慢慢地從山凹裏爬出來,越過石灰橋呼嘯而去,揚起滿天塵土撲向橋頭婆孫倆,不一會兒她們就變成了泥人。

“婆婆,爸爸怎麼還不回來呀!”小孫女焦急地問道。

老人好像沒有聽到女孩的問話。她兩眼呆滯癡癡地望著公路的方向,望眼欲穿。

前天傍晚時分,她正在地裏幹活。

“萬大媽,浙江打電話來說,‘你兒子在工地上出了事,過兩天送他回來。’”支書的兒子萬寶匆匆忙忙趕來給她講。

“什麼,是受傷了嗎?”她腦袋“嗡嗡”作響,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不知道,他們叫我轉達你。”沒等她再反問,他轉身走了。

幾日來,萬大媽總是心神不寧。白天作事無精打采,晚上,剛入睡,突然憋醒,然後怎麼也無法入睡,她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剛才萬寶的話像晴天一個劈靂,她扶住一棵桃樹才沒有摔倒。兒子傷得怎麼樣了,會有生命危險嗎?應該不會有多嚴重,不然他應該在醫院裏,會不會、、、、、、、她努力安慰自己,不要想得太多等待,漫長的等待煎熬著她,蠶食著她脆弱如冰窯一樣的心。

萬大媽名叫宋好。她剛出生母親就難產死了,父親希望她將來不像她媽一樣,就取了一個單名“好”。在父親的精心嗬護下,她一天天長大。由於沒奶吃,打小身體就很孱弱。就這樣父親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宋好十二歲那年,全國掀起練鋼熱潮,青壯年全被派到古藺練鋼,留下一些年老體弱多病和婦女兒童在家裏務農,田地荒蕪,莊稼收成不好。又搞大躍進,農民家裏不許生火作飯,幾個村合在一起開集體夥食;沒多久又遇上嚴重的自然災害,鋪天蓋的蝗蟲從天而降,瞬間地裏的莊稼一掃而光,人們守在地裏隻能望洋興歎,大家是束手無策,大部份的莊稼被毀壞了。家裏什麼都充了公,連鹽也沒有。那時鄰居家趁天黑偷偷煮吃的,不知狗腿子是從哪裏從天而降,把菜湯倒了,鍋砸了,揚場而去。末了把大人拉去示眾,在那次劫難中餓死了兩個人。殺一儆百,於是人們餓得寧可吃草根,啃樹皮也忍著。雖然人們餓得得了水腫病,可狗腿子抓偷糧食的饑民給麅子似的跑得飛快,好像他們從沒被餓著。當時流行一句民謠“大幹部大偷,小幹部小偷,社員看著摸秋秋。”那個時代,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父親老實本份,他寧可餓死也沒敢去地裏偷糧食。餓得實在不行了,他也學別人把仙米和著野菜吃了,雖然沒有那麼餓了。可是仙米是泥作的,吃了就消化不了,就這樣一天天消瘦,渾身水腫,最後拋下她,撒手人環了。長期挨餓,再加上失去親人的痛苦,宋好當時就暈了過去。這是她第一次承受失去親人第一次心痛得像死過去了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