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侍女們盡數退出,縭吻由著曦和在他懷裏轉了個身,她卻因為動作太急,身上扯痛,“嘶嘶”直叫。縭吻見她疼得厲害,忙站起扶著她躺下。
“你躺好,別急。”縭吻歎了一口氣,“這裏是三十三重天,”他一字一句看著她,“你的,崇華帝君府。”
三十三重天,天界禁地。天界九大帝君府零零落落地分散在這一重天。當年她身子極差,又加之久鬱於心,並不多關心外界之事。身子好一些了,也從未踏出過紫霄宮。然這九大帝君她還是有所耳聞的。所謂帝君者,位於天帝之下,帝君有多位,不同的帝君掌管不同的職能。這九位帝君,又分為華字輩帝君和鳳字輩帝君。華字輩帝君,以東王公東華帝君為首,總共有六個位份。鳳字輩帝君以西王母鳳犧帝君為首,總共有三個位份。值得一提的是,東華與鳳犧是夫妻,而鳳瑕帝君是鳳犧帝君的妹妹。
縭吻揉揉眉心,明白她著急,可剛醒來就如此耗費心力也不好。他一手牽著曦和,一手慢慢撫上她眉眼,示意她閉眼慢慢聽他說,聲音溫柔如水:“華字輩六位帝君,原本隻有四位,分別是東華,上華,芳華,墨華四位帝君。後來又晉了一位婁華帝君。”
“婁華帝君?”曦和還是開口說話了,卻隻是輕輕的,卻已足夠靠得極近的縭吻聽見了。
“嗯。”曦和的出聲讓縭吻的心情又好了幾分,聲音柔柔軟軟的,帶著小姑娘家特有的軟糯,像個小羽毛般撓著他的心。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她的手,話卻頓了頓,望她的眼神都多了幾分小心翼翼,“是那時候晉上的。”
因這位帝君是在曦和慘遭師門滅門之禍時晉升帝君位的,紫霄宮上下無人在她麵前提及過。
曦和的反應卻沒有縭吻想得那麼強烈,嘴唇微抿,旋即鬆開,聲音卻有些幹澀:“是老祖疼我。”
曦和閉著眼睛,縭吻沒法窺視裏頭的情緒。可兩人相處了不知多少年,她再微弱的情緒他也能捕捉到。
她在難過。
他張口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出口。
她不喜歡旁人安慰她。她的師門,就像她永遠的傷痕,好不了,也碰不得。
縭吻不想再繼續這樣的氣氛,繼續說到:“如今,天帝封你為崇華帝君,華字輩就齊了。”
“那你呢,你該不會是填了鳳字輩那缺兒吧?”曦和煩躁地揮開縭吻在她眼睛上的手,定定地直視他,她沒記錯的話,剛才縭吻自稱的是“本君”,那是帝君的自稱。
縭吻點點頭,沒正麵回答,隻說到:“鳳堯,我的封號。”
“你......你不必。”曦和不知該說什麼,方才還湧上心頭的話,對上縭吻瀲灩流轉的眼眸,霎時便卡在了喉嚨裏,隻化成了“你不必”三個字。
“你在哪兒,我在哪兒。”
縭吻輕輕吐出一句話,卻如千金錘,字字敲在她的心上。
她抬手慢慢描慕他的臉,一肌一肌,仿若賞玩,又仿若情人間的旂旎。三千墨絲簡單地用一隻呈色極好的玉簪挽在腦後,眉間一點紅珠,奪人心魄,如妖似神。高挺的鼻梁下是猶如花瓣的薄唇,一開一合之間充滿著無盡誘惑。絕美的五官組合在一起散發著蕩人心神的氣質。
縭吻難得得到她的親近,有意縱著她,也不阻攔。
曦和在心中歎息,縭吻,算是她最親近的人了吧。亦友,亦兄,亦......
他了解她,她亦了解他。他看著如青竹一般俊朗,骨子裏卻是如他額間的那顆赤紅的硃砂痣一般,妖嬈,慵懶散漫,是最不喜束縛之人。如今為了她,竟然主動填了鳳字輩的缺兒。
說不感動,那是騙人的。
縭吻有縭吻的想法,她也有她的顧慮。除卻在她體內沉睡的饕餮,他是她最親近的人,也是唯一親近的人。她很在乎他,她很依賴他,所以她不能。
她賭不起。
縭吻試著從這雙讓他喜愛了如此之久的眸子中找到一絲鬆動,隻可惜他失敗了。
“你的侍女們定然還有事,我先走了。”縭吻強自扯了一絲笑容。這些年他已習慣了偽裝,隻是在她麵前,做起來還是有些牽強,竟似逃了般離開了。
曦和沒有挽留他,他們都需要一些空間和時間。
她揮手將殿中的簾幕全部拉開,柔和的日光卻還是刺得她眼睛生疼,她賭氣似地用絲被蒙住了頭。
她輕輕地撫摸玉鐲,一邊又一遍,愣愣地出神。那裏麵有沉睡的饕餮。
她自記事起,就與饕餮生活在洪荒。沒錯,饕餮,那個凶名在外的上古凶獸。唔,讓她想想,外界都是怎麼說它的。啊,對了,貪甚曰饕,殆亦饕餮。哼,翻來覆去每一句好話。一個個說的都和真的似的,好像他們見過一樣。她的饕餮,確實長得看起來很壞,但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它凶殘的外表下,是一顆對她及其愛護的拳拳之心。洪荒隸屬天界,但實際上更像是五界之外的另一種區間。被天界遺棄的人,往往會被流放到洪荒去。說來,她到現在也不知她的家人在哪裏,或許,她就是被他們親手流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