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矛盾剛起
這是一座魯中地區號稱“鐵匠之鄉”，先富裕起來的村莊。村外工業園裏布著一排排整齊的廠房；村內坐落著一幢幢別墅式的公寓樓。街頭公園、體育場、俱樂部、超市等配套設施應有盡有，到處都洋溢著祥和幸福快樂和諧的氣氛。我們的故事就從公寓樓中的一戶村民家裏說起。
一幢歐式二層連體別墅樓，樓內寬敞明亮，四壁潔白如雪，隻是屋中的家具件件都顯得老氣陳舊，放在這座別墅樓裏顯得很不協調。這裏的戶主金五嬸子，此刻正在樓上作著保健吸氧。她雖眯著雙眼顯得無所關心，但是耳朵卻沒有放鬆警惕。
金五嬸子吸著吸著突然大聲地喊來：“成緒子，你幹啥呢？”
樓下，金五嬸子的兒子金成緒正悄手悄腳地向擺在東牆的電視機走去，由於不小心，絆倒了一隻木凳，才驚動了樓上的金五嬸。
慌亂之下，金成緒忙應道：“沒幹啥，媽，你吸你的氧氣好啦！”
他的話剛落下，樓上傳來金五嬸子嚴厲的警告說：“告訴你成緒子，不許動我的電視機！”金成緒一邊繼續向電視機走去，一邊大聲回應著媽說：“你放心好啦，我不動你的寶貝瘩就是啦。”
金五嬸子信以為真了，就說：“這就對啦。”接著她又望著天棚自言自語地，“常言說，新三年，舊三年，將將就就又三年。這樣過日子才合正理，誰象他們年青人，心裏象放著隻風箏似的，今天低，明天高……”
正在金五嬸子叨叨不休的時候，金成緒已經把電視機的聯線全部卸完，他略擦了電視機身上的塵土一下，便扛起來向外麵走去。他先走出屋門，再走出院門，回身輕輕地將大門關上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他重新扛起電視機，剛要走去呢，突然院門打開了，金五嬸子象從天上掉下來一般出現在金成緒麵前，一時把金成緒驚得不知所措。
金五嬸子冷笑了兩聲，指著金成緒罵道：“你個混帳東西，看你扛著我的電視機往哪兒跑金五嬸子的話反倒提醒了金成緒，他真的扛著電視機拔腿便跑起來。
金五嬸子回身鎖了大門，大叫一聲便隨後追去了。
金成緒沿著街道跑著，一群覓食的鴿子被他嚇得展翅飛上天空。一隻悠閑自得的小狗，讓他嚇得沒命地逃竄。金成緒扛著電視機就要跑到村委會時，他狼蹌了幾步，終於被金五嬸子追上了。兩人你爭我奪，互不相讓。正趕上村委會主任宋大林甩著兩隻大手走過來。
宋大林看了他們一陣問：“你們這是幹啥呢？是吃飽了撐的吧？”
金五嬸子停住手說：“大林，不是我吃飽了撐的，我看是你外甥有了錢燒的！”
金成緒朝著宋大林說：“二舅，我媽太那個啦，就知道毫無目的地攢錢！一說買啥換啥就橫擋豎攔！”
金五嬸子說：“這錢來得容易嗎？”
宋大林不等五嬸講完便說：“我明白啦，你們是因為‘以舊換新’的事鬧矛盾。常言說，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事，我可不給你們管！”
金五嬸子說：“不管，那就叫他再上一回當吧！”
宋大林說：“你是說‘家電下鄉’的事？”
金五嬸子喘了口氣說：“我買的那台破冰箱還放在那呢。”
宋大林想了一下說：“姐，這你不用擔心，咱村委會正為這件事奔波著呢，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宋大林頓了一下，說“‘家電下鄉’和這‘以舊換新’是兩碼事兒，‘家電下鄉’那是不法商人自己竄到村裏來招搖撞騙，胡搗鼓的，當時村兩委的人事先不知道。今天的‘以舊換新’是經過村委會嚴格審查的，你們盡管換就是啦。”
金五嬸子固執地說：“不管這回是真是假，反正我不叫成緒胡搗鼓。我這台電視機好好的能用，折騰它幹什麼呀？”
宋大林看了電視機一眼，說：“噢，雙喜牌的，你使了它多少年啦？”
“整整十一年啦。”
“按規定，八年就該換新的，十一年已經超了三年啦。”
“好好的為著啥換啊？”
“你別看它好好的，比現在產的，它又費電，又輻射嚴重。”
金成緒看著母親說：“你看，我講的沒錯吧，媽，你就叫我把它換了吧！”
宋大林說：“我看換了沒錯！”
金五嬸子指了宋大林一下說：“你嘴上說不管怎麼又管起來了？”
宋大林說：“該管的還是要管，看來你同意啦？”
金五嬸子撲哧一聲笑了。
夜，村黨支部會議室燈光如晝，在這裏聚集了全村二十幾名**員。村黨支部書記徐海眼望著眾人說：“主要內容我們都進行完了。現在可以散會了。願意聽的，再聽我講幾句題外話。”
部分黨員陸續離去；剩餘黨員有站有立，有說有笑，等著支書講下去。
徐海說：“當下我們聯係的家電‘以舊換新’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希望大家帶個好頭，把自家的舊家電折騰折騰。”停了下，“由於黨的好政策，讓咱們清河村首先富了起來，我們靠著鍛打、種植章丘大蔥等行業發了大財。如今每一戶的存折上最少是百萬吧？有的已經到了千萬元。有了錢，隻能說可以過上好日子，不能說就過上好日子了。用時下的話說就是消費。可是在咱們村，隻愛攢錢不愛消費的就大有人在。所以，我們黨員要帶頭消費，別光攢著錢不花，甘當守財奴。”
宋大林目光狡黠地看著徐海說：“支書，請把你的鞋子脫了。”
徐海疑惑地問：“叫我脫鞋幹什麼？”
宋大林說：“你脫了就知道了。”
眾人都把目光投向支書的兩隻大腳。感到奇怪的徐海真的將腳上的兩隻鞋子脫了下來了。鞋子脫掉後，徐海的兩隻腳後跟立刻暴露在白花花的燈光下，細看還放著些光澤呢。
宋大林指著說：“先看看你的腳後跟吧！”
有的人喊起來：“兩個好大的鴨蛋！”
立刻引起一陣笑聲來。
又有的喊：“這麼破的襪子支書還舍不得換，真是小氣得可以呀！”
又是一陣笑。
徐海看了眼宋大林，知道中了他的計，隻得慢言慢語地說：“不是我舍不得買，這叫星期襪，不到一周就自然露腳後跟的。”
宋大林搶著說：“支書，入春以來我就見你穿這雙襪子，眼下快入夏了，你怎麼還穿它呢？這算哪輩子星期襪呀。”
徐海一時無言，表情上尷尬起來，加上眾人又大笑一陣，他更覺得上了宋大林圈套。徐海說：“好吧，明天我就買襪，不但買襪子，連鞋子也換了。”
宋大林說：“支書不光要換換襪子，身上的衣裳也該換換，據我所知，支書身上的這身西服還是大前年買的呢。”
徐海說：“好好好，明天我就進服裝店買件名牌西裝回來。其實嘛，除了身上的，我還是舍得消費的。比方彩電、冰箱、微波爐什麼的，咱都換成新的了。我倒覺得你宋主任在消費方麵大有潛力可挖。誰都知道，咱弟妹是個過日子好手，用現在的話說可是個老摳兒啊。”
婦女主任程芝馬上說：“沒說錯，宋大嫂攢錢就是緊，買斤豆腐都要思量三天。”
眾人又大笑起來。
宋大林故意板著麵孔說：“我那口子是摳點兒，可也不象你說得那麼嚴重吧？”
一位黨員說：“是沒那麼嚴重，可也挺夠意思的。”
宋大林說：“好吧，咱虛心接受意見，從現在開始俺們就結成‘一幫一’對子。”
程芝臉揚了一下說：“光你一個人說了能算嗎？”
宋大林說：“我也代表她了。”
眾人又輕笑了一陣。
黨員甲說：“要說消費，還就是人家程主任兩口子先進，人家打算在城裏買套房子，逢節遇假，一家人玩有玩的地方，住有住的地方，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程芝擺了下手說：“快別說啦，為這事俺們兩口子正鬧僵局呢。”
黨員乙說：“怎麼，改變計劃啦？”
程芝有些喪氣地說：“原來俺們說好，拿出八十萬在城裏福明小區買套現房，誰知道兩個星期沒過他就變卦啦。”
黨員甲故意一本正經地說：“不買房高廠長要幹什麼？是不也想去******？”
程芝說：“他包二姨我也不管，隻要他同意我在城裏買套房子就行。”
黨員乙笑著說：“在城裏有了房子，你不會找個二爺包包吧？”
程芝把那張好看的臉揚了一下說：“行啊，許你們男人胡作非為，就不興俺們女人也解放解放。”
宋大林在一邊說：“那好，我們的責任裏就多了一項。”
程芝問：“什麼？”
黨員甲搶著說：“我替他回答，多了一項就是抓程芝女士包二爺。”
支書徐海幹咳了兩聲說：“停止扯淡。咱們書歸正傳，話歸正題。過去我們掙錢，現在該著花錢，這消費問題還真迫在眉睫，細想想，要解決好這個問題還確實有難度。”
一位黨員接過來說：“我覺得，錢好掙，花錢真夠難，每買一樣大點兒的東西，不知道要折騰幾個個兒。”
徐海說：“我不是單純說買什麼東西，我是從廣義上說消費問題。比方咱們村吧，光攢錢不愛消費的就大有人在。你想想，在咱們村，房子、養老保險、醫保等問題都解決了，你還攢錢幹啥？還有的，願意消費卻不知道怎樣消費，再有的呢，在消費時上當啦受騙啦等等，甚至也有的還走上歪門邪道兒。”
一黨員語氣帶著感歎地說：“是啊，咱們村的平民子不是上城裏******去了麼。”
徐海語氣裏帶著些驚訝地說：“******的竟是平民子？老宋，平民子不是你侄兒嗎？給你個任務，要千方百計把他弄回來，別給咱清河村丟人顯眼。哪有這種消費法兒的？”
宋大林看著支書點點頭說：“我一定要把他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