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謝玉斐三十四歲上才得來的兒子,他心中自是對其疼之愛之,縱是在功課和教導上頗為嚴苛,功課之位,父子二人卻也是溫情脈脈。
且謝玉斐總覺得他的阿爹還在皇位,他便沒有必要過早的培養自己的兒子,於是就更加縱容了兒子一些,也讓他的兒子稍稍有那麼一絲的天真和心軟。
謝玉斐對此,當真是悔之不及。
“莫要哭。”謝玉斐淡淡開口,雙眼盯著謝含英,道,“孤大約,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謝含英最是聽不得這些話,聞言立刻跪倒在地,聲音梗塞:“阿爹!”
謝玉斐道:“孤說了,莫要哭。待孤死了,你的阿娘,你的阿姐們,你的阿弟和阿妹,還有東宮上上下下的所有宮人,以及朝中那些支持東宮的人,他們所有的依靠,都會落在你一人身上。謝含英,你明白麼?”
謝含英雙目更紅,卻始終沒有落下一滴淚來。
謝玉斐太過肥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終於摸了一下謝含英的腦袋,才繼續道:“若是一年前,你阿翁要冊封你為皇太孫的時候,阿爹攔下了,或許,你身上的擔子便能輕一些,你的三位皇叔縱然是爭皇位,也不會對你這個小輩出手。可惜現下,你坐到了這個位置,卻是一步都不能後退了。”
謝含英果真是被教導的有些天真,聞言心中一酸,卻還是強撐著問道:“可是阿爹,二皇叔定王軍功厚重,驍勇善戰,脾性最類阿翁;四皇叔的母族乃是長安世家,他自己也是與長安城的諸多世家素來交好,背後有這些世家隱晦的支持;這兩位皇叔惦記著那個位置,兒能明白,但是,三皇叔……”他頓了頓,接著道,“三皇叔性子最是溫和敦厚,當年征戰,雖功勞不顯,卻也有守護舊都之功,繼室雖也是世家之女,但兒瞧著,即便阿翁將三皇叔安排繼續守護舊都,抵禦北地的突厥一族,三皇叔亦不曾心有不服。且阿翁與二皇叔的封號是定,讚其乃是定國安邦的將才;與不曾參與征戰、不曾立下任何功勞的四皇叔的封號為顯,讚其母族為世家貴族,出身顯達;而對三皇叔的封號卻僅僅是敬字。然,縱使阿翁偏心至此,三皇叔彼時亦不曾有任何的不滿。這樣的三皇叔,難道,他也有不臣之心?兒原本還想,若是二皇叔與四皇叔當真與兒為難,兒或可與三皇叔交好,畢竟,三皇叔仿佛要比另外兩位皇叔要溫厚多了。”
十歲的小郎君,歪著頭,極其詫異的看向自己的阿爹,問出了心中的疑問。先不提起問題如何,單其此刻的模樣,卻煞是可愛。
謝玉斐聞言,卻是冷笑一聲:“阿爹接下來說的話,你且給阿爹記牢了!阿爹怕是再沒時日,將這些話說與你第二遍!”
謝含英神色一凜,背脊挺直,鄭重的聽著。
“你二叔定王,軍功雖厚重,雖有無數的人吹捧他最類你阿翁。可是,他的心太過焦躁,軍功雖有,計謀猶在,卻太喜殺戮和征戰。然而,於今日的大慶和你阿翁來說,他們需要的下一任皇帝,可以是一個能帶領大慶繼續開拓疆土的人,但是,這個人,除了喜愛開拓疆土之外,還必須是一個仁君,一個能耐得下寂寞,讓我朝百姓有休養生息機會的君主。而這些,以定王的脾性,他做不到。完全做不到。”謝玉斐諷刺一笑,忽而又道,“而那些說你二皇叔像你阿翁的話……你可曾有一次見到過你阿翁認可這些話?你阿翁,根本不覺你二皇叔像他。”
謝含英一怔。
謝玉斐已經繼續道:“你四皇叔,他乃是你阿翁的老來子。既是老來子,自然是要多幾分的寵愛。不過,也多虧了你阿翁對他的這多了幾分的寵愛,才讓你四皇叔脾性驕縱,也多虧了他的阿娘乃是世家之女的身份,才讓他養成了凡事都願意為世家說話的毛病。”他微微勾唇,“這些,雖然為你四皇叔帶去了世家的支持,但世家麼,於站位之上,素來都是牆頭草而已。且你阿翁現下本就在朝堂之上,因新貴和世家的紛爭而鬧得心煩意燥,心中越發不喜世家。而你四皇叔卻偏偏要反其道而行偏幫世家……你阿翁隻會越發不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