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臨走的時候,洋行把老兩口兒送回了家,還捎帶著把車上的土特產卸了一部分,送給了姚大夫。
第二天,姚大夫早早地來到賓館,約了木琴倆人直奔醫院而來。在腫瘤科的病房裏,倆人見到了多年未謀麵的秦技術員。秦技術員早已枯瘦如柴,肌膚鬆弛,眼窩塌陷,臉色灰暗無光。如刺蝟般粗硬的胡茬布在臉頰下巴上,竟有半數已經花白了。他的頭發稀疏淩亂,頭頂上近乎禿了一般。想是長時間接受化療的結果。
見到了木琴倆人,秦技術員先是驚訝,隨之激動。到後來,竟又潸然淚下泣不成聲了。他緊緊攥住木琴和洋行的手不放,眼巴巴地盯看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木琴很是難過。她強忍住就要奪眶而出的淚花,強裝笑顏道,沒想到你會病倒哩。早想來看你的,又被這事那事撕纏著,總是脫不了身。
秦技術員哽咽道,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剛剛夢裏還回了趟杏花村,還和那群娃崽兒們在杏林裏轉悠呐。好像十年前的事,就發生在眼跟前一般。我想杏花村啊,更想村裏的那片杏林,想洋行這群好娃崽兒們。我的命長不了了。啥時能趕在閉眼前再去看看,也就了了心願呀。
他的話,終是把木琴和洋行的眼淚招惹下來。木琴回道,你的病也沒啥兒大礙的。姚大夫說,要到省城大醫院裏請專家給你瞧病,動個小手術也就好了呢。千萬別胡思亂想哦,得好好配合大夫治病才是。等你的病好了,就叫洋行開車來接你,連老嫂子和娃崽兒們一起,都到村裏住些日子。你不知呢,村裏的變化大了去哩。先前跟你學習的崽子,現今兒也都成了家立了業,個個都是村裏的頂梁柱了。他們托的,都是你的福。杏花村能有今天,更是托了你的福呢。
秦技術員含笑道,恐怕沒有這麼一天了呀。我跟家裏人講了,不要動手術,能挨幾天算幾天吧。家裏人沒有跟著我享過啥福,我也沒給家庭做出啥樣的貢獻。反正人早晚都要死的,不能因為無謂地花費,再叫家裏人替我欠債還錢遭罪呀。
木琴道,這事你就甭管了,自有俺們幫襯著呢。
隨後,木琴又把村子裏這些年來的發展變化,專揀順耳好聽的事,講給秦技術員聽。聽得秦技術員心下舒暢了許多,不再如剛才那麼悲觀消沉。不大的工夫,秦技術員顯然累了,眼皮沉沉欲合。木琴趕忙退出了病房。她又對秦技術員的老伴兒安慰了一氣,才心情沉重地離開了醫院。
洋行早已把車上帶的土特產悉數留給了秦技術員的家人。隨後,拉上木琴,便朝杏花村疾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