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蜷起身子,把頭靠在臂彎裏。
閉上眼,世界是盲的。
黑暗中,空氣裏彌漫著灰塵的甜腥味。
她的手指彎曲,輕輕握在一起。
指尖的皮膚觸及到的,是正常的體溫。
袖口是濕的,有汗水,也有淚水。
能感覺、能思考。
從夢裏醒來,記憶裏的那些往事也翻湧的複蘇。
是的,不止是活著。
而是要努力活下去。
有些事情,活著的人不能逃避。
……
黃昏時分,雪漸漸停了。
道升巷18號的花園裏,細長的石子路上雪已被打掃幹淨,幾隻小麻雀在空蕩蕩的雪地裏踱來踱去。
小丫頭阿俏端著茶水進門,眼見客廳裏坐著的人正是心上所想,喜滋滋地走上去布茶:“喲,三爺來了?這是今年新出的祁門紅,您品品?”
聶英騏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看到阿俏這樣殷勤,打趣道:“阿麥你看,我沒騙你吧?我家阿俏是頂中意你的,前一陣你在外麵玩失蹤,阿俏可是比我這個當兄弟的還要著急,差一點就要掖上刀槍去找洪四搶人了。”
“如今你到是安然無恙,可是苦了我們阿俏白白流了多少眼淚呢……”
阿俏常被聶英騏拿來開玩笑,早就不以為然,抿著嘴在他麵前的茶杯裏注滿茶水:“聶少又拿我開玩笑,三爺咱們別理他!”
到是麥冬有些不自在,白他一眼:“小聶你莫再瞎說。”
“我瞎說?”聶英騏吸一口煙,輕哼一聲:“你就別裝老實人啦。”
“前幾日你不是說要看在阿姐的麵子上擺講和酒的麼?這才風平浪靜了幾天,洪四就出了事,可見你一慣就是喜歡裝好人,對不對?”
麥冬不吭聲,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老實話,洪四的事,我一直以為是你做的……”
“我?”
聶英騏抬眼看看麥冬,瞧他的神色也不像是開玩笑,正色說道:“為了上次動用軍艦的事,那邊發了好大的火,在這當口上,我哪再敢再管你的事。”
麥冬到道升巷18號來,原本就是為了這件事,此時聽到答案,沉吟道:“這就怪了,既不是你,也不是我,難道是洪四還得罪了什麼人麼?”
“按說,洪四的仇人不少,不過他到底還是你們的四弟,不管是誰,敢挑他的腳筋,擺明了就是不怕你們。說真的,在上海灘敢動你們的人,這位爺還真有膽色。”
麥冬也覺得奇怪,想了半天不得頭緒,眼見外麵天漸漸黑了,低頭喝一口茶:“明天你不回那邊吧?”
“你還不知道我麼?一年也就在那邊呆幾天。”聶英騏笑笑,再看麥冬一臉鄭重,有點好奇的問:“怎麼?有事?”
“我想……介紹個人給你認識。”麥冬沒有看他,垂著眼睛看著手裏的茶杯。
阿俏站的近,好奇的看過去,他手上那隻天青色的茶杯裏,茶水溫熱,仍有淡淡的熱氣渺渺升起。
可是,一定是她看錯了。
霧汽中的那張臉上,分明寫著少見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