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飛路、卓公館。
早上新摘下的白玫瑰,花瓣上還閃動著露珠的流光,一早從花農的木板車上卸下來,千逃萬選之後又經過精心的修剪,用金色的絲帶紮成一束束,小心地運到這座高大的洋房裏來。
女傭阿彩從花店夥計的手裏接過鮮花,小心的攬進懷裏,又從上衣兜裏摸出一隻小銅錢遞過去:“今天來的還蠻早的,以後也記得要在這個時間送到。小姐早起看不到花,白二爺可是要惱的。”
那夥計是個半大小子,樣子憨笨些,人卻是個老實人,得了聖旨般恭敬地點頭應承,想起師傅交待的話,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朵小小的絨花雙手送上去:“阿姐交待的我全記下了,這朵花是我店裏的新貨,阿姐帶上,幫我們做做樣子也好啊。”
“唉呀,這種貨色我平時是不帶的,不過看你心誠,我就幫你們一次。”
阿彩在卓公館做了幾年工,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麵不改色的接了絨花,隨手別在鬢邊,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在那簇玫瑰裏選一束最好看的送到樓上去。
公館二樓朝南的主人房裏,陽光透過薄紗投在窗邊的梳妝鏡上,越發顯得鏡中人明麗嫵媚。
卓紅藥手裏拿著梳子,看著鏡子若有所思,聽到阿彩進門,才放下手裏的梳子:“廚房那邊都安排好了麼?”
“昨天就安排過了,我剛才去看過,已準備了七八成了。”
阿彩拿出花瓶裏淡粉色的玫瑰,又將手裏的新鮮的白玫瑰插進去,抬眼看看自家小姐,抿嘴笑道:“小姐今天氣色真好。”
“是麼?”
卓紅藥看看鏡子裏的自己,抿一抿嘴上的唇膏,覺得太豔,又用手帕擦掉一些,抬眼看看新插的玫瑰,歎一口氣。
“阿爹走後,這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大家聚在一起。”
“那還是因為二爺人緣好。”阿彩隨口應承,覺得不滿意,又把花瓶轉一轉方向,擺弄了幾下。
“二爺?”
卓紅藥恍惚了一下,隨手從桌上拿起一枝換下來的粉玫瑰,撚在手裏端詳:“要是大哥還在就好了。”
準確的說,卓青禾根本就不能算是幫裏的人,他從小就愛讀書,十五歲在歐洲留洋時染了傷寒,終於一命嗚呼,可是很奇怪的,這位卓大少爺在幫裏的口碑出奇的好,也許因為走的太早,反而人人記在心上,到現在也沒人改口,都還叫他一聲“大爺”,就這樣一順兒排下來,白漢川屈居了第二。
“可不是麼。”阿彩瞧出小姐的心事,撇撇嘴,從桌上拿起梳子來給她梳理頭發:“前一陣三爺和四爺鬧的那一出啊,真是嚇死人,還好二爺穩住了局麵,要不然呐,現在樓下都坐不齊一桌人了。”
她停下手,小心的看一眼鏡子裏的人,瞧著她麵色如常,方才又開口:“小姐啊,你和二爺的事也早點訂下來吧,四爺這次鬧這一出不就是吃定了二爺沒名沒份麼?”
沒名沒份……
卓紅藥皺皺眉,還是忍不住笑出來:“瞧你說的這麼難聽,二哥需要什麼名份啊?”
“當然姑爺的名份啊。”
阿彩轉到她身前來蹲下,直直盯著卓紅藥:“小姐啊,四爺這麼鬧不就是想坐上幫主的位子麼?若是二爺和你成了親,這個位子哪裏輪得到外人坐?”
“二爺為了這事,現在也不太上門了,大家都說他是為了避嫌。”
“是麼?大家還說什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