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肖致謙看一眼窗外,伏下身子低聲說:“我聽說薄大奶奶治家嚴厲,小小姐上頭還有二位姐姐,我覺得這些東西最後未必能落到琥珀小姐和她母親手裏,所以,最好還是能送給她一樣別人拿不走的禮物。”
沈嘉木點點頭:“我想到了。”
他點點紙上的字:“這兩個字怎麼樣?”
肖致謙看看紙上的“錦、書”二字,楞了一下:“少爺這是……?”
沈嘉木將那張紙疊好,放入一個信封:“你送琥珀回去時,將這信封同禮單一起交給薄家,就說,我給琥珀起了個學名叫做錦書,請他們不要推辭。”
起名這等大事原本應該家中長輩來做,如今少爺大刺刺的代勞了,還叫人家不要推辭,如此老辣霸道,真不愧是洪門謝鐵犁的關門弟子。
肖致謙心中暗暗嘀咕,臉上卻不露痕跡:“少爺這主意好,錢財首飾都是身外之物,唯有這名字是獨一無二,旁人想搶也搶不走的。”
此時窗外的琥珀已經完成了繡活,正在喝羊羹,搖搖兩隻辮子,一張小臉粉嫩可人,相比初見那一晚的茫然無助,現在她臉上才有了些小孩子的生機。
“你說……我們把琥珀買下來可好?”沈嘉木看著窗外,突然問道。
肖致謙幾乎就要點頭稱好了,轉念一想還是覺得不妥:“少爺,如果琥珀小姐隻是個平常丫頭,花多少錢咱都能買,可是,她在薄家地位特殊,既不是小姐也不是丫頭,她母親又還鍵在,咱們是把她娘倆分開買還是一起買呢?這也不好開口啊。”
沈嘉木瞬間就冷靜下來,命令自己收拾起憐憫心:“你說的對,是我考慮的不周全。”
“當日她是跟著你進來的,今天晚上,還是你,送她回去吧。”
……
是夜,南院破天荒的亮起了燈。
燈光忽明忽暗,把沈少爺的身影拖在地上。
琥珀低著頭,盯著那影子一會兒變大一會變小。
“琥珀你抬起頭來。”
她心跳的厲害,怕他不讓自己回家,又不敢不聽話,一點點仰起臉來看著他
大少爺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因為背著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錢媽媽說你要回去?”
她不明白這小事怎麼又犯了大少爺的忌諱了,不敢吭聲,輕輕的點了點頭。
“你說話!”
他咬著牙,語氣裏透著不耐煩。
她隻好老老實實的回答:“少爺的病好的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去了。”
沈嘉木突然不說話了,即不說行也不說不行,過了很久才轉身離開,留下琥珀站在那裏不知該走還是留。
過了半晌,錢媽媽從臥房走出來,把一個金戒指塞進她手裏,嘴裏說:“這是少爺送你的,他說,你就不用去告別了,小肖先生會送你回家。”
琥珀大喜,乖乖牽著錢氏的手,走出了南院門才仰起臉來告別,錢氏心中不舍,蹲下身子來摸摸她的頭發:“少爺是個麵硬心軟的性子,他給你的東西要收好,以後你遇到了難事要想著來找錢媽媽。”琥珀聽得似懂非懂,一臉鄭重的把那隻金戒指收進貼身的小口袋裏,眼見肖致謙站在回廊前等她,這才開始小跑,不過一轉眼的工夫,就不見了蹤影。
到底還是個孩子,想著能回家見阿娘就忍不住了,錢氏擦擦眼角,再回頭,沈嘉木的臥房已經熄了燈。
今晚天上有雲,月光時暗時明。
沈嘉木坐在琥珀的小床上,身邊是那套借給她穿的綢衣,已經被疊的整整齊齊的,上麵還放著一方絲帕。
他抖開那手帕,被血染過的地方巧妙的繡了朵小花。
她年紀尚小,手工拙略,比不得外麵買的繡品華麗無瑕,可是,他仍覺得可愛,有種樸素的美在裏麵。
門外響起腳步聲,有人匆匆推門進來……
鴻泰捧著雙手,聲音裏壓抑不住的興奮:“琥珀你看,我抓住了好幾隻……”
看到房裏隻有沈嘉木一人,他愣住,緩緩鬆開手:“少爺,琥珀姑娘……去哪兒了?”
小小的螢火蟲從他手縫裏飛出來,一閃一閃,四下散去,一會兒工夫,就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