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過夜雨的早晨,空氣中到處飄散著的花香和青草的味道,琥珀起的早,踮著腳打開一扇又一扇沉重的雕花木窗,拖過一把太師椅,跪在椅子上看出去,院子裏的櫻花樹被昨夜的那場大雨打過,落下滿院子的的花瓣,像是在牆頭、草地、走廊上都鋪了一層紫粉色的地毯,煞是好看。
太陽還沒升起,正是一天中不冷不熱的好時辰,琥珀歪著頭枕在右手臂上,左手搭在窗外,不知道哪裏來的微風,把幾朵花瓣拂到她的指尖。
她閉起眼睛來,感覺明晃晃的日頭暖暖地照著,又有風來,幾縷發絲拂在臉上又輕又癢,好像媽媽的手輕撫過臉頰。
她打個哈欠,唇角微微笑,幾乎就要睡著了。
一個早上了,她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自得其樂。
沈嘉木夜裏睡的遲,到了快晌午才醒,睜開眼就看到那個小丫頭跪在窗子看風景,本想等她下來了再起身,可是等了半晌那頭也沒個動靜,隻好翻個身坐起來。
“你還沒睡夠麼?”
琥珀嚇了一個哆嗦,睜大了眼睛轉過頭……
誰?我麼?
睡了一早上的人難道不是大少爺麼?
她心裏嘲笑這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少爺說起話來沒頭沒腦,臉上卻還維持著恭敬謙卑的表情,扶著椅背從椅子上下來,規規矩矩地站著:“少爺想喝水麼?”
沈嘉木不說話,隻是看看桌子上的茶壺,又看看琥珀。
琥珀順著他的目光看看茶壺,再看看少爺那張從來不笑的撲克臉,頓悟般的清醒過來,跑到桌子邊去倒了一杯茶送到床前。
沈嘉木坐的四平八穩,接過茶杯漱過口後,才總算正眼看了看小琥珀。
琥珀出門匆忙,連件替換的衣服都沒帶,身上穿的這件水綠色小褂一連穿了兩天,早就揉得鄒巴巴的,褲子本來就不合適,如今就更短了,露出一截細細白白的小腿在外麵,更襯出腳上那雙繡著小紅花的舊布鞋又破又髒。
沈家最下等的粗使丫頭,也不可能是這幅邋遢樣子,要不是她是客人,早該被當成叫花子趕出門去了。
沈嘉木皺眉,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想起之前給小表弟準備了套新衣在這裏,從衣櫃裏翻了出來遞給她:“拿去換上。”
琥珀穿的一向都是小姐們淘汰下來的舊衣服,通常都是膝蓋上破了洞或是袖子上染了汙漬的,這套絲綢衣服卻齊整如新,似乎連穿都沒穿過,她年紀小,尚不懂得男女避嫌,卻也知道不能隨便收旁人送的東西,抱著那套衣服搖頭:“我不要,我有衣服。”
沈嘉木早料到她會這麼說,垂下眼睛:“不是給你的,是借你的,走的時候還要還我。”
琥珀想了想,這才點頭:“謝謝少爺。”
……
整整一個白天,偌大的院子都空蕩蕩的,原來守在院子裏的那幾個人不知得了什麼指示,全都不見了,飯菜也隻是送到門口,全由琥珀一人操持。
沈嘉木功課忙,一年之中難得有休息的機會,真歇下來,反而有些不適應,從書架上找了本書來翻看。
琥珀閑來無趣,自己跑到院子裏,轉了一圈又一圈,發現櫻花樹下的大缸裏養著睡蓮小魚,挽起了袖子在缸裏撈魚玩。
那些小魚懶散慣了,看到有人手伸出來,還以為有人喂食,紛紛聚攏過來,琥珀趁機一握,真的讓她抓住了一隻,是隻紅黑相間的蝶尾,背鰭上黑色的圓點煞是好看。
琥珀格格笑,這裏摸摸那裏捏捏,待那隻小魚半死不活了才放回水裏,其餘的魚兒受了驚嚇,爭先項恐後的四散躲開,可是過了一會兒,當她又向水裏探出手時,那些魚兒又一隻隻的聚攏過來。
這一次,琥珀撈了隻全黑的。
再下手,魚兒們學精了,沉心靜氣的等了半晌方才捉住了隻紅白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