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穀,位於美濃、尾張、飛彈三國交界處,東西兩側都是延綿的茂密森林,中間卻是一道延伸數裏之遙的狹長河穀,兩旁則是地勢略顯高起的坡地,遍布碎石黃沙。幾隻寒鴉飛過,咕咕咕的淒涼鳴叫仿佛在呼喚著即將沉寂於此的萬千亡靈。
戌亥日,天氣晴,微風……
“嗤!”槍刃微微一轉帶著螺旋的切割斬出肉體,濺起眼前的一蓬血霧,屍體瞪著不甘的雙眼倒下,九目長惠麵無表情地走到小河邊將染血的槍刃輕輕伸入水中,任憑清澈的河水洗刷掉令人憎惡的血腥味。
“稟報將軍,敵軍已經全部解決掉了。”這時,一名兜鍪歪斜、鎧甲上也顯露著幾處破碎、神情卻是十分振奮的年輕武士快步走到九目身前,抱拳微微氣喘道。
九目沒有出聲,隻是微微偏轉了一下頭顱,掃了一眼河灘邊上橫七豎八躺著的敵我兩軍將士的屍體,半晌,方道:“這些人全都是日本人。”
聞言,年輕武士頓時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回頭認真看了一眼那些死去的敵軍屍體熟悉的麵孔膚色,點頭回道:“是的,將軍。他們的確是日本人,應該是野蠻人從奧羽、上野、越後、甲斐等地抓來的青壯組成的仆從軍。”
九目沒有說話,隻是轉身離開了河邊,嘴中用幾乎微不可察的聲音低語了一個詞——“恥辱!”
“任務完成,立刻發射信號彈,讓騎兵團出發,從兩翼策應我部繼續向前武裝穩步推進!”走到河灘一側地勢稍高處,一名武士正等在那裏,九目揮了揮手,示意了一下,同時肅聲道。
“遵命。”武士應了一句,立刻用火折子點燃了放在地上的類似煙花的裝置,隻聽火星四濺,咻的一聲,一道醒目的火焰直衝雲天,然後砰的炸開成無數流星般的耀眼碎片向四麵八方散去,即使相隔近千米也能清楚地看到。
“收拾好裝備,準備繼續前進。”信號發射完畢,九目掃了一眼河灘的眾部下,大聲喝道。
“是!”眾人齊聲應令,紛紛整理好鎧甲兜鍪、受了輕傷的也裹好傷口開始整隊,重傷的隻能留給兩名負責留守在此的足輕,等待後續接應的部隊接納。
“什麼聲音?”忽然,一名足輕抬起頭,神情顯得有些疑惑,似乎是在凝神細聽著什麼。下一刻,當天空中由遠及近飛快傳來的一陣嗡嗡嗡刺耳聲音時,無論是普通武士還是九目都是神色劇變,因為對於任何一個經曆了沙場的老兵來說,那聲音,實在是無比熟悉,那是萬千箭雨鋪天蓋地而來的前奏!!!
“快隱蔽!!!”九目隻來得及大吼一聲,眼前的天空已然瞬間被一片漆黑籠罩,仿佛一瞬間夜幕降臨。
咻咻咻~~~箭雨劃破長空,轉眼間已到近前,原本的嗡嗡嗡聲已然被刺耳的撕裂空氣的尖嘯聲所替代。
嗖嗖嗖!箭雨落下,血雨漫天!河水兩邊,無處躲閃的武士幾乎一個眨眼就被穿成了馬蜂窩,渾身掛滿箭矢,或是仰麵栽倒又或是翻滾著掉入河水中,鮮血四溢,頃刻間就染紅了清澈白淨的河水和土黃色的沙地。然而,沒有給人絲毫喘息之機的,又是下一波箭雨緊接而至,頓時將在第一波箭雨中武藝高強、及時反應用武器拚命撥打開了箭矢、隻受了點傷的武士和那些僥幸未死的足輕盡數無情地送入了地獄。
悶哼聲、慘叫聲、呻吟聲,此起彼伏,整個河灘附近,已然是一片修羅場,密密麻麻黑色的箭杆幾乎插滿了每一寸空地,宛如憑空生長出了一片灌木叢,將其中的慘象完全遮掩了起來,隻能隱隱約約看到其中死狀各異的屍體。僅僅就是三波箭雨!受製於地形,九目麾下的將士死傷就接近八成!!!
沙沙~~九目小心翼翼地挪動著步子,神色萬分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風吹草動,借著身旁嶙峋石壁的掩護,一寸一寸地向河穀出口處移去,箭雨的突然襲擊幾乎讓九目絕望,而且更令人心驚膽戰的是敵軍的方位不明,隻是通過遠程的弓箭襲擊,如果是弓箭手還好,若是敵軍的騎射部隊,即便能夠爬上緩坡,去到平原上,恐怕也隻會死得更快,九目現在想來,頓時明白,先前遭遇的敵軍小股部隊毫無疑問也是探路先鋒,雖然被他們殲滅,但動靜還是被後麵緊跟的敵軍發覺了所以立刻遭到了箭雨的報複。可是,敵軍竟然絲毫不經過偵查就斷然使用箭雨覆蓋,這份狠辣和殘酷還是讓九目為之心悸。
周旁,在箭雨中活下來的不足數十人,此刻都是如同驚弓之鳥般地將身體緊緊靠著岩壁,眼神充滿恐懼地望向九目這邊。九目舉起手向上指了一下,示意大家一起衝上坡離開已成絕境的河穀,然後再伺機撤退。
又少待了片刻,確定沒有動靜,九目立刻轉過頭,猛地一揮手然後自己率先一個躥身緊接著一個地滾翻上了小丘,眼中的視野頓時豁然開朗。可惜,視野的拓寬帶來的卻是讓九目真正絕望的情景。
“不要上來,快跑,沿著河穀往回撤!!!”危機關頭,九目隻來得及喊出一聲,便急忙就地翻滾滾下了小丘,重新回到河穀中。
幾乎就在九目迅疾作出反應的一瞬間!嗡!!!隻聽一陣整齊劃一的弓弦顫動聲響起,接著,便是遍布視野的一片黑幕飛速地當頭籠罩下來!篤篤篤~~~強勁的箭矢插滿了岩石和灘地,整個小坡上瞬間就像被蝗蟲群覆蓋了一樣,甚至還有一部分箭矢從小坡斜著嗖嗖地飛入河穀。正在衝坡的幸存武士無一幸免,萬箭穿心,如同一個個血葫蘆似的滾下了小丘,直滾到小河邊才停了下來,已然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