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麵了1(1 / 2)

南國暮春, 陽光已經帶上了幾分灼熱。

夯土的大路, 路麵微有不平。數名布衣佩劍的青年男子, 圍隨著采風官奚簡的坐車。拉車的雙馬勻速奔跑著, 奚簡無心觀賞風景, 將寬大的袖子上捋, 掛在肩上, 露出兩條皮膚鬆馳的胳膊,執一柄大蒲扇拚命地搖。天熱還在其次,心躁。轉頭向身後看去, 也隻能看見自己的車壁。

令奚簡坐立不安的人就在他後麵半箭之地。那是一列龐大奢華的車隊,以一輛華麗的駟馬車為首,百餘甲士執戈護衛, 又有兩輛駟馬車相隨。最後數輛裝載著箱籠的馬車, 車後隨著數名奴仆打扮的男子。

車隊主人薑先隻有八歲,年紀雖小, 來頭卻大。父親是唐國國君, 母親是陳侯之女。天子申王與他同族, 是他父親的族兄。是再端正不過的王族公子。

可惜唐公已亡、申王想吞並唐國以擴充實力真正地“王天下”。薑先的母親在被陳侯接回娘家之前, 被迫借口卜筮不利, 令獨子遠行, 名為遊學,實是避難蠻荒。

奚簡是申王的采風官隨行隻有數名學生弟子,而薑先有猛將甲士。

這就很麻煩了!自從數日前在荊國不幸偶遇了這位公子, 奚簡就一直懸著心, 生怕半路上被遷怒打死了。

華麗的駟馬車內,坐著三人,主座上正是奚簡煩惱的根源——薑先。薑先容貌精致,因為年幼有種不辨雌雄的美麗。千裏流亡,水土不服是時有發生的,令原本就不十分健壯的容色更加蒼白,一路夾著些微的咳嗽。

薑先左手邊坐著的,是他的老師容濯。容濯年約五十許,清瘦幹練,是他父親在世時為他聘請的老師。右手邊端坐著身著皮甲的任續,敘續三十餘歲年紀,黑麵虯髯,身形魁梧,是唐國名將。兩人是唐國的忠臣,也是托孤之臣。

其時慣例,出則為將、入則為相是常有的,然而人各有所長,容濯長於文,而任續長於武。正因有此二人在,薑先的母親才能狠下心送他遠避風雨。

二人既承托孤之重責,雖遠行也不敢怠慢,一文一武,每日都給薑先上課。薑先體弱,舞刀弄槍或有不及,任續便與他講解行軍布陣之法。賴此二人,薑先如今雖居無定所,學習卻不曾被耽誤。

君臣三人,無一將奚簡放在眼裏,容濯結束了今天的課程之後,略提了一下奚簡:“采風官本是采民間歌謠,使王者不出戶牖,盡知天下之苦。申王的采風官,有時也兼密探。公子去國已遠,奚簡的心不在您身上。”

任續有些憋氣地道:“咱們卻是離故國越來越遠了,不知道申王將唐國糟蹋成什麼樣子了。他已經是天下共主,為何而這般相逼?”

容濯鄭重地對薑先道:“申王的欲-望是沒有止境的,得到的越多,想要的便越多。做太子的時候,隻想做國君,做了國君,又想做王。成了王,又覺得進貢的諸侯太少。”

薑先聽到這裏,眼睛不由一亮,問道:“聖王諸侯有一千八百國,如今隻剩八百,他是想像一百九十二年前的聖王一樣嗎?”

“可惜聖王隻有一個,連他的兒子們也沒一個能做到他那樣。”任續生出些感慨來。

容濯咳嗽一聲:“出行之前,臣便為公子籌劃,一則遊學避禍,二則沿途結交諸侯,三則或遇俊賢收歸己用,待公子長大,好回歸故國,重掌祖先基業。此地離王畿兩千裏,是申王的手伸不到的地方。雖然地處蠻荒,潮熱多瘴氣,聽說土著卻有避瘴解毒的良方。聽說險山惡水常出靈藥,若真個有效,為了公子身體,多盤桓些時日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