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寫作?這是個問題,又不是個問題。
我為什麼寫作?於局外人而言大抵算是個問題。因為在現下不少人眼裏,迷戀寫作已然難以找到價值認同和誌趣共振。毫無疑問,在芸芸眾生看來,碼字沒有打牌喝酒泡吧飆歌好玩;甚抑坐在電腦前敲鍵盤碼字相形於一般活計營生亦無比較優勢,委實太寂寥太清苦太無聊。故而時常有人不無善意地戲謔置喙:“一年能掙多少稿費?”,“錢夠用就行了,何必這麼辛苦?”每及此時,我唯有一笑置之,抑或違心頷首無語。
掐指算來,就寫作經曆年頭而言,我經營雜文時評大抵也可躋身“前輩”之列了。我已記不清第一篇文章發表的確切時間媒體,但我記得,自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發表處女作(詩歌)以來,每年均有數十件東西見諸國內逾百家媒體,九十年代中期以來年均約有百多件篇什發表,而其中主要品種則為雜文時評。應當說,走上雜文時評之路有兩個人對我影響最大,一個是鄢烈山,一個是李方。我先知道了鄢烈山才知道時評為何物,我先知道了李方才知道時評怎麼玩。在我心目中,設若說鄢烈山當屬中國當代時評立足紮根的奠基人,李方則堪稱當代時評發揚光大的澆花者。從某種意義上說,沒有鄢烈山筆下“縱橫談”的拓荒開天就沒有《南方周末》一紙風行天下,沒有李方《青年話題》的推波助瀾就沒有《中國青年報》今天的地位影響,沒有《南方周末》和《中國青年報》的引擎引領就沒有中國當下時評的枝繁葉茂。值得慶慰的是,正是當初我的時評能在《南方周末》和《青年話題》上亮相露臉,才讓我日後堅定了搗鼓時評忠貞不二的信心和一往無前的定力。
而且,在玩雜文時評的局內人目中,一根筋地將時評玩下去似乎也很是不合算劃不來。毋庸諱言,由於時下媒體時評平台載體“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需求井噴客觀上導致供給粗濫:這廂,出現了“街上隨便拉一個人,弄不好就能拉到一個‘時評家’”、“時評,如今不僅成為了一種腦殘文體,而且塑造著一種腦殘邏輯。讀者麵前堆滿了文字,卻依然找不到任何思想的出路(見葉匡政《時評正在成為一種腦殘文體》)。”的怪象;那廂,媒體時評人小圈子化蝸居象牙塔,少數媒體編輯以經營時評版麵為共享資源,互相換稿投桃報李,少數媒體將有限的時評版麵幾近悉數讓渡給幾個“學者”瓜分為他們的“包地”,美其名曰“學者專欄”,玩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文字遊戲。一言以蔽,少數自我標榜所謂的“精英”們正在結成編寫利益同盟,明火執仗搞資源壟斷和話語霸權。相形於某些“精英”時評或迂腐絮叨“茴香豆的‘茴’有四種寫法”、或用概念圖解常識將“水”注水詮釋為“h 2 o”、或“懶婆娘的裹腳,又長又臭”的自戀自娛自賞情結,被他們譏為“草根”的圈外時評寫手則愈益被邊緣冷落,他們在傳統媒體登堂入室的機會概率愈來愈少,表達平台話語空間愈益罹遭打壓擠占,“草根”時評人的表達之路似乎愈走愈窄。作如是觀,在少數見風使舵投筆從它的局內人眼裏,我對時評的堅守似乎委實有點匪夷所思不可理喻。
然而,我注定與多數局外人“不可同日而語”。在我體悟:寫時評難也不難,因為難者不會會者不難;寫時評苦也不苦,因為苦中有樂亦苦亦樂。我經營時評期初意圖原本在玩,別人有打牌喝酒泡吧飆歌的自由和樂趣,我為什麼就不可以有“我手寫我心”“笑罵由人笑罵,文章我自為之”的自由和樂趣?更何況,我的薪水不多也不寡,雖然難以讓我錦衣玉食窮奢極欲,卻也足以能夠讓我衣食無憂安居樂業。因為“不差錢”,稿費這“勞什子”我還真壓根兒沒去忖度計較過,也不屑無暇去忖度計較。抑或也許,我忖度計較的時間都留給時評再生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