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二月天, 寒意未見半點消退, 外麵藍天白雲陽光閃耀瞧著是極好的天, 方家管事林嬤嬤掀起簾子進來帶著一身寒氣嘟囔一句:“這天兒冷的真受不住, 等熬到春天也不知道能凍死多少人。”

繡房裏放了兩個炭盆子, 一股嗆鼻的味兒衝過來, 林嬤嬤一口氣喘不順連連咳嗽, 忙著穿針走線的丫頭、小婦人趕緊停下手裏的活計,瞥了眼外麵的天色,全都鬆了口氣, 終於能回家了。一整天不停歇地低頭做針線,脖子僵而酸連頭都抬不起來,卻還得迎上去討好林嬤嬤, 七嘴八舌地問:“可是嗆得厲害?”

屋子裏十幾個繡娘將林嬤嬤團團圍住, 隻有坐在最後麵靠窗的女子沒動,她手裏的喜鵲報喜圖還差最後幾針就能完工, 夕陽的光暈斜斜落下更顯得她身段瘦弱纖細, 平日裏尖銳刻薄的棱角也磨平了幾分, 碎花頭巾沒能將她烏黑滑順的發包嚴實, 發絲隨著她低頭盡數垂下, 襯得巴掌大的小臉肌膚如雪, 秀美溫婉。

林嬤嬤早已經習慣阿蟬這副樣子,看了她一眼,開口說道:“說了多少次多透透風, 搞得整個屋子烏煙瘴氣, 虧得夫人今兒要過來被我給攔住不然得多遭罪,得了,也不說什麼廢話,明兒小少爺過生辰,老爺夫人高興除了自家府裏的奴才還說給你們這些個賞錢,往後可得用心做活知道了嗎?”

林嬤嬤話音剛落,阿蟬飛快走線的手也停了下來,低頭用牙齒咬斷了連著針的紅色絲線,靈活的打了個結,這才鬆了口氣。她在方府待了兩年不願意離開就是因為給錢痛快,若是提前能完工還會額外多給些銀錢,她手腳麻利,做出來的東西針腳嚴密,樣式活靈活現尤得方家夫人喜歡。

阿蟬站起身,長時間坐著腰有些酸,頓了頓才站直,開口道:“林嬤嬤您交待的活計我做好了,您來看看可滿意?”她的聲音脆生生地,吐字清晰又舒服,很像小姐屋裏養得雀鳥兒清晨時歡快的鳴叫。

林嬤嬤臉上的笑意更濃快步走到阿蟬身邊,誇讚道:“怪不得夫人賞識你,昨天還說了句這喜鵲報喜圖該完了,今兒你這就有好消息了。你隨我來,我帶你去見夫人。”

不是方家的人輕易是見不得正經主子的,林嬤嬤和阿蟬一走,屋子裏就炸開了鍋,七嘴八舌說個沒完沒了,無非又是老生常談酸溜溜的話,想來阿蟬又能拿不少賞錢,聽說那副喜鵲報喜圖是方夫人送給閨中好友的,重視程度自不必說,方夫人向來大方若能哄得她舒心還愁沒有銀子拿?她們誰都沒有阿蟬這等能耐,隻能在背後吃味。

阿蟬又一次提前拿到工錢和賞錢,竟是比以往哪次都多,她收入懷裏向方夫人行禮退出來,剛走出方家大門,等在不遠處樹下張屠夫的兒子張邈衝她招手道:“阿蟬你快跟我走,我爹給你留了塊最好的肉。”

阿蟬趕緊跟著他走,祖母已經快一個月沒聞過肉香了,她心裏惦記著一早就叮囑了張屠夫,這會兒太陽已經完全不見了,等她回家天應該黑了。

兩人剛到攤子附近,見一個婦人不斷地在說話,張屠夫一臉尷尬地擺擺手,走近一看原來是鎮上的風流寡婦朱娘子。

張邈拽著衣角小聲說:“朱寡婦總是欺負我爹老實,肯定又想讓我爹便宜賣給她肉。”

阿蟬抿嘴快步走過去,開口說道:“張大哥多少錢?”

“老規矩給就是,要是不方便晚給些日子也成,咱們慣熟也沒這麼多講究。”

阿蟬從袖子裏拿出錢遞給張屠夫就要走,朱娘子不依,陰陽怪氣道:“我當是誰這般有臉麵,原來是阿蟬,張哥不是我說你有什麼心思趕緊和人家說,偷偷摸摸的做好事沒人看得見,等再過幾天咱們阿蟬妹子做了姨奶奶你怕是連見都見不著了。”

張屠夫被朱娘子這一番話說得麵頰通紅,低聲斥責道:“你說什麼混賬話?趕緊走,我這裏沒東西賣你。”

阿蟬冷笑一聲,目光炯炯地盯著朱娘子,棱角分明的漂亮五官散發出逼人的氣勢:“凡事講個先來後到,自己不勤著些怪誰?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操心?趁著朝廷還準許寡婦另行婚配,嫂子要趕緊的,免得全都有了主你幹著急也沒用不是?”

朱娘子被噎得惱羞成怒,鄰裏間也不好破口大罵,笑著說道:“阿蟬你別亂操心嫂子的事,我嫁過人生了娃也不指望什麼,倒是你這麼大的姑娘成天追著人家新來的書生,也不嫌臊得慌?聽人說你前些天兒跑到人家裏纏著讓人家娶你,鬧得整個清水鎮的人都知道了,也隻有嫂子我跟你說幾句大實在話,換做別人誰管你?要我說你還是安心做你的姨奶奶去,要是肚皮爭氣生個大胖小子,張員外有了後說不定還能抬舉你當正室夫人,不比那個窮書生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