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一片去悠悠,一輪明月靜靜的從水上升起,月光照耀著江麵,清波瀲灩。有魚龍從水中輕輕躍出,向月升起的地方跳躍而去。花草叢生的原野,清香陣陣的樹林中站著一名年輕男子,峨冠博帶,寬敞的衣袖和飄逸的闊帶隨風擺動。
漸漸的,水麵的波紋越來越大,可以聽到水花陣陣的聲響。
他一動不動,有些緊張的盯著水麵。
慢慢地,一座長長的木橋浮出水麵。
看到木橋出現,年輕男子十分激動,隱藏在寬袍廣袖中的雙手微微顫抖,他走到江邊,深深作揖。
就在這時,幽深的盡頭傳來神秘的陶塤聲,如秋風掃落葉,掠過浩蕩的江麵,激起水麵微波粼粼。
立秋之音,美麗深沉,高雅雍容,帶著一點淡淡的悲淒和哀婉,使人平添了幾分愁緒,深思其中,微風拂過男子清秀的臉龐,他的眼中有一刹那的朦朧之色,但又很快冷靜下來。
他撫了撫袖子,毫不猶豫踏上了木橋,朝著江水深處走去。
緩緩地,木橋也漸次消失在江麵之上。
……
駱縣將要建一座將神廟,廟址已經選好了,就在駱縣城外的春江邊上。那裏,空曠的原野,野草青青,花幽樹茂,月明的時候,十分靜美。下個月初十是個黃道吉日,宜動土伐木,屆時縣令大人將按所擇吉時方位祭祀神靈,以求平安。
消息一出,百姓載歌且舞的慶祝。
夜月駝鈴響,琵琶胡人語。
北漠,朔漠神廟,疏落的梧桐樹枝上,彎彎的勾月高高懸掛。
侍仙聞歌慌手慌腳的推門進來,大喊:“先生,先生,大事不好了,駱縣…駱縣那邊出大事啦。”
坐榻上,流沙穿著寬鬆的衫子,衣領敞開,露出結實有力的胸膛。
沙漠的夜晚很冷,流沙又一次喝的不省人事,嘴裏麵還哼著不著調的曲子。
聞歌火急火燎:“先生,駱縣那邊出事了!”
流沙沒有被搖醒,他含糊不清的嘟噥了一句,翻個身繼續昏睡不醒。
聞歌急的滿頭大汗,又是一聲全力大喊:“先、生?”
片刻,流沙終於掀開了眼皮,慢條斯理地看一眼火燒眉頭的聞歌。
寂寞沙洲冷,他被叫醒後,揉了揉額頭,坐了起來,接著喝起酒來。
聞歌跪坐在一側,恭敬的為流沙斟酒。
當聞歌說到駱縣要建將神廟時,流沙仰頭喝酒的動作戛然而止,一口烈酒剛含在嘴裏,沒來及吞下,嗆在了喉嚨,難受的他不停咳嗽。
聞歌嚇了一大跳,手忙腳亂的遞上一杯溫水給流沙。
流沙握著杯子,沉默不語。
棲息在梧桐樹枝的孤雁突然受到驚嚇,驟然飛起,在樹枝間不斷逡巡,最後嘎的一聲,飛向天邊,飄渺的身影,頻頻回頭。
聞歌突然惶惶不安起來。
眾神皆知,駱縣這個地方,一直很特殊,沒有地神守護,意味著被神遺棄的地方。
流沙任職北漠地神近千年,或者說在他之前的萬年裏,這裏都沒有地神,天界大有任駱縣自生自滅的意思。
個中秘辛實難猜測,這個將神是什麼來頭?他何時起幹涉了駱縣的俗事?他師從何處?修的哪家術法?這些,流沙全然不知。
不知者並非不罪。
駱縣位於北漠和雲國的交界之處,很小的一個縣郡,三麵環山,隻有北麵與北漠直接相連,向東南西三個方向走,隻有走出了那深山老林,才能在方圓百裏處看見一個小縣郡,雖轄屬雲國境內,但從地域上看,更像是北漠的疆域。有一個叫將神的人擅管駱縣俗事,他不僅事先沒有察覺,而且此人什麼來曆,他也毫不知曉。
雖然他是北漠地神,駱縣不在管治範圍之內,但倘若此情追究起來,他也難脫幹係。
更糟糕的是,人言可畏,連坐之罪可不是個小事。
大漠孤煙,風聲颯戾。
流沙莫名心驚肉跳起來,酒勁兒瞬間清醒過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可聽其居留,傳聞天降異類,浩劫必生。昆侖虛的老祖宗們對異族從來都是鐵血手腕,斬盡殺絕,如果這將神果真非我族類,那這件事,不得了。
冬雷震震,江水為竭,似乎一場腥風血雨在即,流沙光有些腿軟了。如今值得慶幸的是,這將神還未成什麼氣候。事已至此,流沙不能毫無主張的自亂陣腳,現在能做的隻有稟奏天君防患未然。
晨光熹微。
流沙換上了百年穿不上一次的朝服,拿上昨夜草草擬好的折子,捏一朵渾厚的祥雲,騰雲駕霧,急忙趕往九重天去了。
急如星火,頃刻馳千裏,物換星移,鬥轉乾坤。金風玉露,九重天如故,仙音嫋嫋,不絕於耳。
紫氣東來,浩蕩滾滾如龍氣,長達萬裏。紫氣之末,白雲繚繞處,便是至高無上的神權之地,淩霄殿。
氣勢磅礴,靈光曜日。
淩霄殿,天君聽政、百神朝見的宮殿,方圓百裏有上古禁術鎮守,戒備森嚴。想要進入淩霄殿,需在天門神的神冊之上留下神位印鑒,方能乘天騎進入。
鸞飛鳳舞,祥瑞降臨,流沙是地神,按天族規定隻能乘坐青鸞。
雲鬥揮之即去,流沙含笑行禮,拜過兩位天門神,乘上青鸞而去。
流沙懷中揣著折子,疾步快走。他捫心自問,擔任北漠地神以來,恪盡職守,是以,在得知將神一事時,不敢耽誤,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
他這般兢兢業業,天界應該有所耳聞吧。
淩霄殿前,流沙與乘坐鳳凰而來的蘇賞神君不期而遇。
百年前,九重天大朝會,天地神仙共聚絳河雲台。群仙赴宴,流沙在仙會上有幸見過蘇賞神君一麵。蘇賞位居天神之列,天地有別,不論那俗世凡塵亦或這超凡世外的九重天,三綱五常,禮不可廢,免不了要寒暄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