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王，殺了他……殺了吾王！”此話不知從何地傳來，攜夾著綿延的恨意以及尖銳刺耳的尾音。
夙半簫於沉睡中驚醒，眉目間沾染了幾許難掩的煩厭。
“殺了吾王！”那聲音反複，滅絕了夙半簫全部睡意。
夙半簫心中突然湧現一股恨意，而這恨意來得實在莫名其妙。他直接坐起身斜靠在床背上，抬手按揉著隱隱發疼的太陽穴。
“我不喜歡……”也不知夙半簫在同誰說話，夜幕裏空寂的內室隻殘有幾縷冰涼的月光，連地上桌椅都是一片狼藉，甚是冷清。
“我不喜歡你們莫名其妙來，然後莫名其妙指使我……”夙半簫帶點稚嫩怒氣的聲音回蕩在靜謐空室，“何況那些本不是我的事，我不關心，也不想涉及。”
“殺了吾王……”空氣中浮蕩的聲音依舊執著，“殺了吾王，我便告訴你一個當世再無人知曉的秘密。”
“我不想知道。”夙半簫不加思索的回答，順手從被褥裏卷出一指棉絮，把它揉成兩團堵在耳朵裏。
可惜那聲音不依不饒，直直敲擊著靈魂，也不像是從耳朵縫裏鑽進去。
夙半簫耳邊的兩團棉絮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甚至棉花的絮撓得他耳朵有些溫熱的癢，讓他更加煩躁。他摘了那兩團，自暴自棄地抓著頭發，模樣顯得有些狂躁。
“別來煩我！我不想知道，不想知道！給我麻溜溜地滾！”夙半簫拔高了聲音，在空曠靜室裏顯得尤為突兀。
“不，你會想知道的……”那聲音添了一分奇異的誘惑，“聽說你一直在尋找你的來曆——”
聲音停頓了短暫一瞬，忽而又笑了起來，沙啞得像是一隻貓咪在心頭上抓撓，實在讓人感到沉悶難受。
笑了一陣，對方才繼續說道：“萬耳，那種無根無緣的東西，你去找它有什麼意義呢？你很不甘心吧，總是被人蒙在鼓裏……你不是有更想要知道的事？”
夙半簫跟著嗤笑一聲，麵上表情倒是沒有之前那樣暴躁，冷淡了許多，就連開口說話也顯得漫不經心：“你說那管什麼？嗤，我說，我做什麼與你何幹？你要不利索的告訴我我想知道的，要不就滾。至於你的籌碼，我並不感興趣。”
夜風突然卷起床帷的一角，宛若一聲老者的歎息。
“抱歉，這是我等一葉文的‘禁’。萬耳……你知道這隻是我等一葉文對你等的稱謂，百年一代，聆聽死者夙念之語。我等能夠告知的，僅此而已，況且這事也不該由我等告知。”
聽到這話夙半簫一點都不意外，這話他聽過無數次了，沒有希望卻未必沒有失望。
第一次聽到，他還問
——那誰能告訴我？
——王，隻有你自己。
毫無意義的答案，再問就顯得過分愚蠢。
“你是我等一葉文的王，你是萬耳，是世間唯一能聽到我等聲音的存在。若你能完成我等的夙念，我等將任你奴役。”那聲音顯得格外蒼老，又像燃燒盡了全部戾氣和深切仇恨。
夙半簫略微灰暗的眼睛凝在某處，勉強提起一絲談話的興趣：“你這個倒是很不一樣。尋常一葉文直白死硬，心裏隻藏了怨怒，哪裏有你這樣生動的聲音，還會平白告訴我這許多……”
夙半簫的視線從始至終就沒有挪過地，一聲低笑從喉嚨深處溢出來：“是因為死了太久，卻還沒有消散靈魂嗎？”
“可能是因為術人，這蒼天大地不總是偏愛那些稀缺之人？”這話有些涼，像是刻意斂去了某些別有深意的情緒。
“哼……”夙半簫模糊的應了一聲，身子隨意地倚在床沿，沒了多少睡意他自然也沒有躺回去，隻不過那副懶散的模樣透著一股濃濃的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