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頭來,隔著紅紗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人,說著餓,眸子卻是明亮的,絲毫看不出很餓的樣子,坦坦蕩蕩的就說,“殿下,現在這個時辰,宮中可還有糕點。”
“有。”
停頓半秒以後,太子竟是耐著回答了,想來也是覺得有意思,這個攪起腥風血雨,甚至讓中原皇城都為她做到如此地步的人,如今竟是像小孩子一樣,說著餓了想要吃東西這樣的話。
顧畫蕊一聽,眸子更是微微亮了亮。
雖說是不至於餓成什麼樣,可是對於她這樣還是喜愛糕點的人來說,有糕點可以吃當然是最好的。
於是剛想要開口,門卻是又一次從外麵被叩響了。
“誰。”
顧畫蕊頓了頓,瞬間斂了神色,不動聲色的轉眼朝門邊看去,太子卻是好像早有預料在這個時候會被人打擾一樣,麵上並無半分不悅,而是直接轉身問門外之人。
“殿下。”
門外的人聲音低沉,“皇上請您去書房一趟。”
皇上?
“父皇?”
太子並沒有太多意料之外的神色,而是很快便應了,“我馬上去。”
這一應聲過後,門外再無動靜。
“皇上在這個時候……”
顧畫蕊淡淡開口,“殿下,已經很晚了。”
旁敲側擊總是能得到有用的信息,因此這會兒也未嚐不可一試。
太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確實晚。”
他說,“你在這個房間裏麵,哪裏都不要去。”
頓了頓,重複了一遍,“這是對你好。”
這是對你好。
這樣的話,相同的話,無華也曾對她說過。
顧畫蕊不由得心頭一跳。
為何心上會這樣突然地漫上了如此不詳的預感。
砰的一身,是梨花木門被帶上的聲音,她回過神來,太子已經是離開了。
這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從毫無儀式根本算不上婚事的婚事,再到如今怪異的話語,她仔細捋了捋思路。
無華,北國,刺殺,婚事。
一條一條的線,串在一起便是成為一張一張的棋盤,下棋的人在等,觀棋的人也在等。
她伸手攥住了蓋頭邊緣,輕輕的拉下了那層紅紗。
容惠郡主的刺殺,想必也是無華所做。
隻是那日他正與月濃一起外出購置藥材,何時下的手,她竟是忘了向月濃詢問這一點。
禍水東移,借刀殺人,妙,當真是妙。
紅紗落下,露出一張絕美的,眸子沉斂的容顏。
如此細細一想來,那行刺者為南國之人並非沒有可能,然而這樣做的代價實在是極大。南國即將於中原和親,屆時北國便是獨立的立場,南國與中原聯合必定對北國威脅極大。
這樣的好處,顯而易見,然而南國下殺手的可能也並非沒有。
北國若是被吞並,南國與中原對峙,兵力人馬自是都不如中原,若是中原最後不顧聯姻撕破臉皮,少了北國這項牽製,南國更是會自身都難保。
這一手行刺極為巧妙,隻死了一人,三國卻是重新回到了三角鼎立的局麵,任何一方都無法占到便宜。
而此刻最大的嫌疑更是被推到了南國的身上,百口莫辯,即便事情還未查明完全的真相,南國與中原的對峙恐怕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消除的。
若此事真真正正是無華所為,那他口口聲聲說的“站在他們這邊”又算得上什麼?
此舉明麵上看著像是給了北國一個休養生息的機會,實則卻是甩了個包袱過去,讓他們為了進一步澄清己身而自顧不暇。
難道這次自己的這些事情,與北國有關?
顧畫蕊沉下心,正細細思量,忽然間左肩卻是傳來一陣劇烈的灼痛。
她下意識的便抬起右手捂住了肩頭,口中差些就要叫出聲來。
那種疼痛感無法形容,完全不同於上一次單純的灼熱燙感,這一次卻是實實在在的疼痛,疼的鑽心,更是疼入骨髓。
手指微挑,忍著劇痛一把扯下左肩的衣物。
果不其然。
左肩上原本隻是徒有其形的鸞鳥,如今卻是栩栩如生,宛如當真要騰雲展翅一般,形狀也是成為了輪廓分明的樣子,顏色更是變為了牡丹一般的大紅,鮮豔欲滴。
這究竟是怎樣一回事。
顧畫蕊的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
暗殺,北國,以及……上一次發作的那夜。
灼燙的劇痛一陣一陣的起伏,她咬著唇,心下驟然一驚。
這原因……
答案在嘴邊幾乎是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