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了搖頭,道:“你離你想要知道的,其實隻有一步而已。”
顧畫蕊卻是沒有回答。
無華歎了口氣,放下杯子,用指尖抵著將它推得遠了些。
“母親,是你做的。”
片刻,她開口。
“是我。”
無華道。
“抱歉,我不得不這麼做。”
他接著說,眼簾微微垂下。
這是顧畫蕊印象中,無華第一次對她說抱歉二字。
若說無華是北國的人,那他大可在夜禦天信任他,顧畫蕊走投無路隻能向他尋求幫助的情況下直接對沈芷喬下殺手,然而他卻是並沒有這樣做,而是讓沈芷喬無法開口,無法動彈。
無法開口,無法動彈。
顧畫蕊沉下心細細一思索。
這兩樣東西無一不透露著重要的要點,那便是封鎖了這兩樣東西,沈芷喬便沒有辦法向他人傳遞信息。
也就是說,無華所擔心的事情,是沈芷喬會向她傳達什麼信息嗎?
她頓了頓,問:“那母親何時會康複。”
語氣冷靜,絲毫沒有起伏。
“待你與太子大婚之後。”
果然。
這句話一出口,顧畫蕊便完全篤定了她的猜測。
現在的問題她唯有一點想知道,那麼為了不讓母親告訴她何事,值得無華大費周章,甚至可能接近她也是一手策劃。
“你與太子必須成婚。”
無華起身,斂了笑意,麵上正色對她說,“抱歉,這是為你好。”
“這是你一刻鍾之內第二次對我說抱歉。”
顧畫蕊淡淡開口。
“是嗎。”
無華手中折扇下意識的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掌心,這是他放鬆時的小動作,如此而來,是否說明他已經將整個局都全盤掌握,即將圍殺了呢?
顧畫蕊不知。
“我隻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
她側頭望過去,“你的立場,無華,你的立場在何?”
彼時那人已是走到了門口,這廂聽了她的問話,腳步卻是半分也沒有停,隻是好似微微的嗤笑了一聲。
“我的立場?”
他說,“我啊……是站在你們這邊的。”
她們這邊的麼?
顧畫蕊想。
再抬頭看過去的時候,那人已經是離開了。
有了這句話,有了無華的立場,那麼一切事情確實就會很好解釋了。
因著身體原因,她在榻上幾乎是躺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手臂四肢才是可以自由活動了,喝個水端個碗都沒有問題,隻不過若說站起來活動,還是需要人攙扶。
月濃已是聽得她說完了所有的前因後果,她又何嚐不是聰明人,聽後便是微微一蹩眉。
“皇上是如何答應這樁婚事的。”
月濃蹩著眉問道,“宮裏麵那位莫不是又要拿小姐做棋子使。”
這個擔心說來不無道理,顧畫蕊心下對這點也是懷疑,隻能說皇後不輕舉妄動,那麼這個太子,估計皇帝還是覺得留著無礙。
她微微抬頭望向天,今夜的月光明亮,然而抬頭看去,月亮卻是被雲遮了大半,看起來也是不甚清晰,大有風雨欲來之勢。
正看著,身後忽然有人出聲道。
“把藥喝了。”
她不消細想便知道身後的人是誰,稍稍回頭就看見無華一手端著藥碗,另一手拿著那把桃花折扇,將藥丸遞到她跟前。
“你那蠢丫鬟做事我不放心,這味藥火候要求很嚴,隻好我自己上了。”
水袖跟在後麵,莫名就被點了名,當即挑眉便反駁:“我才不蠢,明明是你自己搶著……”
話未說完,就被一折扇抵在了唇上,接著便是那人笑吟吟的看著自己,桃花眼微眯還帶著威脅。
水袖被這樣一看竟是嚇得立馬就噤聲了。
老虎不可怕,長著利齒還會笑的老虎才是最可怕的。
顧畫蕊接過藥碗,端著吹了吹,其實藥早已不燙,她頓了頓,便是徑直飲了下去。
平日裏素來最怕苦的人,如今卻是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喝完了整完。
大抵是人心還要比藥更苦吧。
“明日我再來。”
無華說完這句,手中折扇一敲,展開,桃花扇圖遮住半邊麵容,轉身離去。
看得出是根基底子好的習武之人,就連離開也是宛如風過不留痕,片刻就隻剩一個白色的身影。
而方才被說“不靠譜”的水袖衝著他的背影吐了一下舌頭,呸了一聲。
“大男人還用桃花扇,哼,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樓裏的那些姑娘呢。”
顧畫蕊站在他們後麵嘴角輕彎。
平靜不過表象,風雨可就要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