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第一次見碧雲天如此小心翼翼對待別的女子。木蓮郡主心頭百般滋味霎時湧起,翻滾沸騰中,想到還有十餘個沉默寡言的客人在側,她決意隱忍下去,麵上維持著得體的笑容,吩咐下人休要怠慢了客人。
將要嫁去的夫君當麵與其他女子“卿卿我我”,殺手們眼見這木蓮郡主依然從容大度的行止,也不由生出幾許羨慕,碧王府小世子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但倘若他們得知木蓮郡主那幾日在盛獨山莊的“失態”作為,又不知是何評價。
“姐姐,那黑漆漆的女子究竟是誰,郡主為何不讓我們靠近她呢?”劉萋萋靈台清明的瞬間,一句涉及她的話語便通過屏風傳進耳朵。她如今,竟已經變得黑漆漆了麼?劉萋萋心頭長長歎息,忽然想就此停止呼吸。這般想著,她的身體便有了反應。
“噗通!”
有人跳進水中,揚起一片“嘩啦”水聲。
待到呼吸重新順暢,劉萋萋才後知後覺地通過剛才的兩道響聲,判斷出此處水的寬度和高度,都非普通人家可有。莫非自己是到了碧雲天王府的府邸?
碧雲天緊緊摟住劉萋萋,剛剛看到的那一幕驚恐,讓他無法從喉嚨發出任何正常的聲音。不許她先死,不許她拋下他的話語,還言猶在耳,可她,竟然如此狠心,想要淹死自己!
猶如錐心之痛,碧雲天連聲音都沙啞了,差點連自己都辨認不出,“劉萋萋,你竟如此狠心!”
她剛才,做了什麼?劉萋萋整個人被鎖在碧雲天的懷中,腦海中有疑惑,有迷茫。是了,她剛才想斷掉自己的呼吸!心頭一跳,她脫口而出,竟說出了連日來悶在心頭的話,“我隻是太累了,不想看到你們也那麼累,我要的隻是心安,真正的心安。”
碧雲天雙手捧住了她瘦削到撂人疼的臉,目光深深地望進她黑黑的大眼睛。就算她看不到又如何呢?“劉萋萋,你聽好了,你若再敢不聽話,我便會做出讓你一輩子後悔的事情,我說到做到。”
他做到什麼讓我後悔的事情?劉萋萋完全轉不過彎來。隻是聽碧雲天近在咫尺喘著粗氣,顯然還沒有從剛才的驚恐中恢複過來,“你怎麼死的,我便怎麼死。你怎麼折磨你自己的,我也奉陪到底。劉萋萋,這輩子,就算你逃到閻王殿去也沒有用,我勢必上窮碧落下黃泉,追隨到底。”
劉萋萋聽了竟是想笑,世上哪有這般勸慰人的?“我發現你說話,真好笑。”她笑著輕輕搖頭。碧雲天,你大好前程,又有那麼好的未婚妻正等著你,要與你共度一生美好時光,你何必苦哈哈地為了報恩,守著我不肯放手呢?即便方才我不尋死,難道那遍體的毒素就會放過我嗎?
一個嘲諷含笑,一個信誓旦旦。木蓮郡主繞過屏風,走到二人麵前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般場景。觸到碧雲天扭過頭來的眼神,木蓮郡主臉上維持著的端莊有一瞬間是發僵的,但她很快就掩飾了過去。如果,經曆了之前在盛獨山莊的恥辱還不能夠讓她成長起來,那麼,她也就枉費德嫻公主教導這麼多年的苦心了。“我叫了你幾次,都沒有得到回應,所以,我就進來了。”木蓮郡主溫和地解釋著自己突然出現的原因。
單單這個聲音,就能夠判斷是位不錯的女子。劉萋萋心裏替碧雲天感到高興,縱使自己不得幸福,起碼聽起來,她所認識的碧雲天,還有一個不錯的將來。
“世子畢竟是男子,還是讓我給她更衣沐浴吧。”木蓮郡主難得說了違心的話,目光卻自始至終未敢逗留劉萋萋身上。她也是極力隱忍,才沒有像那些下人一樣,在見到劉萋萋可怖的真容時,一轉身就吐了。
碧雲天已經換上了冷肅的麵容,“不必了,萋萋是我的妻子,丈夫為妻子淨身更衣,沒什麼不妥的。倒是你,還是待字閨中的女子,男女授受不親,實在不宜久留此地。”一麵說著,一麵扶了劉萋萋慢慢進入水中深處,竟不再理會已經因他所言而呆若木雞的木蓮郡主。
“她幾時變成了他的妻子?”好容易掙紮著回到房中,木蓮郡主一臉煞氣地重重推倒桌上的一切,地麵上瞬間狼藉一片。她重重地喘氣,雙眼瞪得極大,喉嚨裏翻滾著的都是低低的咆哮,“我才是他未過門的妻子,是他必須明媒正娶的妻子!”
屋內跪了一地不敢作聲的下人,哪怕碎片割傷了他們的皮膚,亦無人敢做那出頭的鳥。直到一個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傳來,才結束了這一屋子沉悶的氣氛。木蓮郡主抬手揮退眾人後,臉上的怒氣在見到來人之時收斂了起來,但依舊陰沉,顯出幾分可怕的威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