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半年裏,他總是喜歡朝著一個方向登高遠望,那個方向有她。他知道,他是喜歡甚至愛著那個人的,隻是他們的身份特殊,這份感情自然也不會單純,它必然要遭受考驗。鏡如每半個月會向他彙報一次情況,信裏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她如何沾花惹草的光榮事跡。鏡如的意思很明確,他懂,卻一直沒有行動。什麼花堪需折直需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些道理他比任何人都領會深刻,隻是沒有人懂,他們那樣對立的身份注定見麵便要欺騙。他在她麵前撒過很多謊,每一個,都需要更多的謊言來支撐掩蓋,他在她麵前做過很多戲,每一出都演技精湛,安排合理……
鏡如很聰明,知道他充耳不聞,時間久了便不再刻意強調她的風流事跡。簡短的兩句話,除了交代她們的住處,剩下的便隻有安好兩個字。有很多次,他都衝動的想到騎馬前來,看看那個人是胖是瘦,可每一次他都走不出府門又牽馬回來。他很冷靜,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冷靜到冷血。
丟掉理智,拋開冷靜,策馬狂奔到蒹葭是在一個無風的晚上。那晚他正在白鳳山莊與白楓飲酒,林擎突然冷著一張臉掃興的出現在麵前。他告訴他鏡如回來了。
無風的夜晚,鏡如發絲繚亂、衣衫不整的出現在他麵前。他慌了,有好長一段時間找不到自己的聲音。而鏡如也這樣看著他,眼中滿是愧疚。他想,她一定是出事了,不然鏡如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這樣狼狽,這樣愧疚。
“她出事了?”等待,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對不起,這世上沒有青王妃了!”
什麼叫……沒有了?是死了……還是?他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不去想,可心裏那一千萬個毫無根據設想卻那樣活躍,不受控製。他是心慌的,甚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但麵上卻依舊冷冷淡淡。隻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真的慌了。他握在手中的酒瓶已經滑落,就掉在他的腳邊,濺了他一身的酒水,他靠在朱紅的柱子上,目光空洞的看著鏡如。
“王爺……”鏡如擔憂的望著他,眼中帶著淺淺的笑意和悲哀,“王爺,莫待無花空折枝,鏡如說過的,現在,王妃不再是你一個人的了!”她湊到他跟前,在他耳邊輕訴,用隻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毫不意外的,她感到他靠在柱子上的身子一震,然後轉身離開。她知道,他是去牽馬了,他要去蒹葭了,可是她不知道,現在去還來不來得及。
她女扮男裝,在蒹葭尋花問柳,拈花惹草,這一切他都不曾放在心上。他知道她愛玩,可那也僅僅是玩鬧,她不會當真,所以他不介意。可他忘記了,她在玩,別人卻不一定抱著同樣的心思。他很懊惱,懊惱沒有把鏡如的話放在心上,沒有更多的去在意那人。
他一個人離開,策馬狂奔,日夜不歇,到了城門卻又害怕起來。這裏是她的故國,他曾經帶著瀚海的士兵踐踏了這片土地。
牽著馬,他在城門外徘徊,他不止一次的望向緊閉的城門卻始終提不起勇氣拿出令牌。他不想表明他的身份,這個身份讓他尷尬無比。
他就這樣來來回回的走著,晃得守門的將士眼花繚亂。他們好幾次出聲要求他停下腳步,可他卻停不下來。他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排遣胸中的煩悶。
天很快亮了,鏡如他們也隨之趕來。他還在城門口徜徉。守門的將士已經無力再求他,他們與另一撥人換了崗位,臨走前,輕聲的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