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媽芸娘到底身在何處?幾個人在屋裏議論開來。
裴濟堂垂首頓足道:“事情來得蹊蹺,我至今仍未摸到頭緒。”
蹊蹺?
原來自薛岩無故失蹤之後,芸娘每日外出尋找均無所獲,也報了官府登記在案,同樣渺無音訊。他們曾到鎮上多方打探,有人說薛岩在出事之前曾在方宅附近出現過,可惜他們趕到方家老宅的時候那裏人去樓空,方夫人已經舉家遷往了京城。為此裴濟堂又去了京城尋訪,每次都被方家的奴才拒之門外,後來有一回倒是遇到了方老夫人出門,但那老婆子好不厲害,不但冷著臉給了一頓臭罵,還唆使下人棍棒伺候,全沒了原先在鎮上時的菩薩心腸。他繼續苦侯了幾日,皆無人理會,無奈之下隻能返回故裏。
都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個大姑娘就這樣沒了蹤影,芸娘如何能夠承受,終日以淚洗麵,念叨著對不住姐姐姐夫。裴大媽不放心,特意從隔壁搬來跟她同吃同住,就怕她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時間久了,身邊又有人陪著,芸娘終於不似先前那般激動,但是精神一天不如一天,慢慢的出現了癡呆之症,請了郎中來看過,說是心結,不是吃藥能好的。周邊鄉鄰隻得想方設法的幫著裴大媽好言安慰,她也漸漸覺得自己的外甥女不是丟了,是出了遠門始終會回來的,如此相安無事過了數月。
大概在兩個月前,平地起了波瀾。有一夥官兵衝到家裏吵吵嚷嚷,十分粗暴,揚言要交出薛岩才肯罷休。芸娘一下觸動了心思,痛哭流涕,撕心裂肺的叫著姐姐姐夫以及外甥女的名字。裴大媽跟那幫人解釋求饒,說薛岩早就在開春的時候丟了,如何能交出人去。又問對方是不是新近遇見過她,到底是犯了什麼錯事要來捉她。那些人蠻不講理全不理會這些,先是把家裏打砸一通,最後說要帶芸娘回去問話。裴大媽哪裏肯依,誓死保護,卻被一腳踢在胸口昏死過去。等裴濟堂從衙門趕回來的時候芸娘已經被那夥人帶走了,鄉鄰正在幫著照看裴大媽,你一言我一語的拚湊出了事情的經過。
“小裴,既是官府中人做的便不難了,你在縣衙供職,應該能查到些底細吧。”聽了來龍去脈連錦年直接問道。
“是的,當時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急匆匆的回了衙門詢問緣由。師爺說當日根本就沒有衙役去過蟠龍鎮辦差,也不可能無辜抓人。我尋思著也是,因我是縣衙的班頭,若是有此任務必然知道,莫非是獨獨的瞞了我去的,於是我在私下裏又問了幾個相交甚好的兄弟,都說沒有的事。他們都是苦出身,平日多賴我照顧,應該不會虛言,我便深信不疑了。”
“哦。那你娘後來還說過什麼?那夥人在言語之中就沒有透露過一絲訊息嗎?”連錦年又問。
“我娘親她……她……唉!”裴濟堂歎息著搖了搖頭,幾度開口卻哽咽難言。
連錦年看了司莽一眼,會意過來,臉色暗了。
薛岩心痛道:“都是因為我讓裴大媽受苦了,我現在就去看看她,現在就去。”說罷立即站起身來要往外衝。
“小岩,別去了!”裴濟堂脫口而出,隨即又改口道:“哦,夫人,不用了,她已經……”
“這個時候還講究什麼,看她老人家是我分內的事。”說罷瞪了瞪連錦年,就因為這聲“夫人”讓她和裴濟堂生分不少。
司莽跨出一步攔住她道:“唉,不用去了,小裴的娘已經過世了,你看他的鞋。”
什麼?薛岩驚得倒退幾步,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裴濟堂的兩隻黑靴子上各縫了一塊白布,上麵都點著一抹暗紅。沒錯,這是他們蟠龍鎮的喪葬習俗,但凡至親過世都會如此著裝。
裴濟堂悲傷的說道:“她醒來後一直喘氣,半句話都說不上來,我騙她說姨媽還在,隻是跟她一樣病了,她笑了,但是手指著外麵要推我出門,咿咿呀呀的非常著急,我猜她是想讓我出去找你回來,心裏一直放心不下。我隻能順著她的意思佯裝出去尋你,不時的拿話哄她,沒過幾日她便去了,終是沒能開口。至今到底是什麼人幹的依然不清不楚,我這個……我這個做兒子的……我……”他斷斷續續的再說不下去。
“裴大媽!都是岩兒不對,我若早聽你們的話就好了,對不起,對不起……”薛岩嗚嗚的痛哭起來。
連錦年默默的拍著她的後背,讓她盡情釋放心裏的悲戚。過了一會,又對裴濟堂說道:“冤有頭債有主,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會給你娘一個公道的。”
“多謝主子!”裴濟堂揉了揉發紅的眼圈,整整情緒後轉向薛岩說道:“夫人,生死皆有命,我娘親不會怪您的,您也知道她平時有多疼您。”
“不,確實是我害了她。還有,裴大哥,以後你依舊叫我的名字吧,要不我聽不慣。”
“這……”裴濟堂迅速掃了一眼連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