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夫子與郎中(1 / 2)

青葉鎮地處偏僻,民風樸素,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主要原因是,此地再往前行,便是號稱壁立萬仞、飛鳥難度的雲霄山脈,讓這座小鎮得以偏安一隅。

不過,青葉鎮內卻住著兩位怪人,完全沒把這裏當做是世外桃園,就像兩口大染缸,染得此地充滿了市井俚俗的味道。

這兩個怪人都有著高貴的營生,一人姓繁,是鎮裏的教書先生,開了一家“東籬學堂”,書教的倒好,隻是脾氣臭的很,動不動便是“孺子不可教也”,經常氣的拂袖走開,十日中倒有八九日,是由他的書童徐念代講的。

另一人姓夜,是一位郎中,在鎮裏開著一家名為“盛春堂”的醫館,醫術十分高明,有病者前去求醫,少有不藥到病除的,卻也有怪脾氣。

夜郎中治病講心情,心情好時,那是來一個治一個,心情不好時,鎮裏的人都知道,此時千萬不要去煩他,反而不如去找他手底下的學徒十補,倒也是個小神醫。

兩個人,一位是教書育人的夫子,另一位是治病救人的郎中,卻是這鎮內世俗氣最濃的兩個人,偏偏他們的學堂與醫館還開在對門,真是想不熱鬧都難。

這一日,繁夫子在大罵了學堂裏的幾名童子後,便悄悄溜出門來,不務正業的跑到大門口,拿出一本誌異小說,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不時笑的胡子亂翹,心情極好。

夜郎中的心情卻很不好,因為他家養的老狗旺財,昨日跑去鄰家宅院,與一條小母狗廝混,卻差點鬧出一條狗命,害的他賠給人家五兩銀子,才算平息此事,這讓視財如命的夜郎中如何開心。

他不開心時,手裏的活自然是交給徒弟十補來做的,也沒有哪個沒眼力見的敢來擾他。

閑暇無事,又頗為氣悶,在踢了老狗旺財幾腳後,夜郎中便跑出門來透氣。

卻發現死對頭繁夫子在學堂門口,拿著本破書笑的正歡,夜郎中的心裏哪能平衡,便陰陽怪氣的叫道:“繁老匹夫,不是我說你,你咋哭的那麼難看,家裏幾時辦的喪事,看在熟識多年的份上,我便隨你幾文錢。”

繁夫子在笑,夜郎中卻偏說人家在哭,話裏話外自然盡是嘲諷,他還真的擲出去幾枚銅錢,正好落在繁夫子的腳下。

聽到銅錢落地的聲音,繁夫子好整以暇的收了書,又俯下身,撿起幾枚銅錢,撣去灰塵,還拿牙咬了咬,確定是真的,這才收進袖內。

起身後,露出了繁夫子那張方正的臉,臉膛紅潤,精神矍鑠,氣息平和,居然一點也沒生氣。

繁夫子甚至還有心情嘿嘿的笑了幾聲,這才不緊不慢的道:“夜老鬼,你以為我哭誰?近些天,我觀你印堂發暗,神氣渙散,怕是不日便有血光之災,你這幾枚銅錢給的正好,也能讓我多買些紙錢燒給你。”

豬八戒上陣,倒打一耙,繁夫子這一耙子,直打得養氣功夫極差的夜郎中七竅生煙,卻一時詞窮。

夜郎中怒不可揭,隻好大喊了一聲“旺財”,便見一條老狗,耷拉著狗腦袋,撐著大圓肚皮,搖搖晃晃的跑了出來,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顯然是昨天幹完好事後,到現在還沒緩過勁來。

旺財一瞧夜郎中的眼色,便知是怎麼回事,也不用他吩咐,當即便翻開狗嘴,呲出一口大黃牙,瞪著一雙大狗眼,凶光畢露,再撐起雄壯的身軀,倒真有幾分將軍掛甲的威勢。

但跑到半路,卻迎麵撞上繁夫子那比它還要凶狠幾分的眼神,心中不由一怯,狗嘴“嗚咽”了一聲,趕緊夾起尾巴,一溜煙又跑了回來。

這一下可把夜郎中氣得不輕,惱怒的一腳將旺財踢倒在地,咆哮道:“沒用的老狗,妄我好吃好喝的供著,養了你這麼多年,真是白養了,昨天才剛讓我損失了五兩銀子,今日又給我來了個臨陣脫逃,你等著,哪天我非宰了你不可!”

旺財嘴上嗚咽的越發淒慘,還人性化的流了幾把鼻涕,心裏卻十分不以為然。

心說你想宰我旺財也不是一日兩日,哪回見你真的宰了,還不是圖我這個名字喜慶,給你帶來了不少財運,不舍得殺麼!

夜郎中踢了兩腳也踢得累了,不願再搭理這條沒用的老狗,回頭便喊道:“十補,別忙活了,趕快來助為師一臂之力,好好幫我煞一煞這繁老匹夫的銳氣。”

不大一會,門簾掀開,走出一位年紀不大的少年,方臉,厚唇,穿著樸素的青色褂子,手攏在袖中,一副拘謹的樣子。

大概也是真的緊張,十補不安的抹了一把本不存在的汗,才敢抬起頭,迎上繁夫子與夜郎中炯炯的眸光,心裏好生為難。

左右思量片刻,到底還是向著夜郎中,心知自己嘴笨,打嘴仗怕是贏不了。